“用银霜炭点炉子,那道豆腐要价定也不低,女人您说,会有食客点吗?”夏至推着她从厨房出来,难掩好奇的问她。
“做的好,自然会有人点。”相比鸡肉,其实这道豆腐才更考究功夫,她相信郑师傅能做的出来,横竖自己也只能提点这些,剩下就看两位师傅的了。自己不擅厨艺,继续留在厨房也帮不上忙,况且这个时辰,一会儿店里就该忙起来了,自己照旧省心些。
“女人可要去外头走走?”有人点就好,也不白费了女人的心思。
“回翠竹轩。”袁仪摇头,照旧算了,与其这样让人抬上抬下的引人侧目,她更愿意老实呆着,否则,她倒想去胭脂铺子看看。又被抬着上了楼,回到翠竹轩,立哥儿也还没回来,还好她也带了书册来,免得干巴巴等着无聊。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两位师傅的菜还未出来,立哥儿倒是回来了,不外......他可不是自己回来的。
“阿姐,谨之哥来了。”立哥儿脸红红的,也不知是冻的照旧兴奋的。身旁与他一道进来的少年照旧一身墨色衣裳,神情一如初见时的淡漠。
谨之哥?已经这么亲近了?
“令郎援救之恩,小女还未曾言谢,实在失礼的很。”袁仪犹豫着是不是该站起来,不说如何报恩,至少该端规则正行个礼,以表谢意。
“无妨,不必多礼。”丹凤眼淡淡从她身上掠过,恰似能看出她的想法,她才撑着轮椅扶手,他便作声阻止了。
“阿姐......”立哥儿也看出她的意图,不赞同的埋怨道,自己适才可是连同她的那份礼都行了的,哪里用得着她拖着伤给人行礼。
“李令郎请坐。”好吧,如此性子倒是不错。她也不拘泥,大方的请李令郎在茶案边坐下,没让夏至与仲秋资助,她自己动手煮水、温杯、醒茶,待冲泡好茶,再亲自双手敬奉一杯与他。李令郎身子微微前倾,接过她敬奉的茶,放置嘴边轻抿一口。“
阿姐,你既然喜好茶道,不如就学分茶。”阿姐擅书,画艺也不差,可是琴棋却极不擅,若能学得分茶也极好。
“我不喜分茶。”这话不行谓不任性,可她真的对分茶欣赏不来,在她觉得,茶就是泡来喝的,虽说分茶也能喝,味道......却不是自己喜好的。
“......”立哥儿瞪着他阿姐,无语了。
“好茶。”他没看袁仪,只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简朴的两个字评价,却让袁仪眼睛一亮。没有华美的语言,这般简朴的肯定,一如她泡的茶,没有多优美可欣赏的武艺,有的只是淡淡宜人的茶香,却如此的......合她心意。给他杯里续了茶,再给自己的杯子倒满,双手举起,仅以茶代酒,敬他。
眼前的小女人虽然也只是笑意浅浅,却与寻常或矜持或守礼或不在意的浅笑差异,眼底似有一道光闪过,亮了她的整个面盘。
他也举杯,饮尽杯中的茶水,嘴角弯起的弧度转瞬即逝,却柔和了原本的淡漠。
立哥儿无所谓,不喜便不喜,只要阿姐兴奋就好。
“阿姐,午膳可能吃上新菜式?”出门时阿姐还说要自己下厨房去,怎这时候了新菜式没点消息?
其时在寺里的时侯那小沙弥说李令郎棋艺极好,刚刚去劈面茶室寻他,正好他自己一人在对棋,他手痒,想与他对上一局,正琢磨如何开口,没想到李令郎却主动开口邀他对一局,虽然语气淡淡,立哥儿却不介意。
待一盘棋结束,他便邀李令郎一道用膳,还特意拿他阿姐今日试新菜式当理由。
“能。”郑厨与孙厨可是他们客满楼的老师傅,这两道新菜式难不倒他们。
“阿姐,谨之哥棋艺极好。”李令郎棋艺好,却没欺他,更没一上来就狠打狠杀。不外,他不知他的谨之哥只是单纯的因为无聊,找人一起打发时间而已。
“于棋艺一道,我却是初学,否则倒是想与李令郎对一局。”虽然初学,对棋艺她倒是极兴趣,不外,就自己的水平,真的欠美意思与李令郎对棋。
“棋艺...还看小我私家悟性,初学者未必比不外习久之人。”
“如此,李令郎可愿......?”人家既然这么说,她不能太不上道了不是?
“有何不行?”语气淡淡没自谦,袁仪却不觉反感。
客满楼整个三楼就部署了两间雅室,所以面积都不小,而翠竹轩是当初他们外祖父自留的雅室,自然不只是拿来用膳的,隔着两扇紫竹屏风,茶案,棋案俱都有备,甚至在棋案左边还摆着的一张花梨木书案。
三人移步到棋案边,虽然不是自己与李令郎对棋,立哥儿却也兴致勃勃。
李令郎率先执黑子,让袁仪执白先行,这时,钱来却进来,对三人行了礼,才笑眯着眼对袁仪道:“女人,午膳可是上新菜?孙师傅又做了一回豆腐,奴才闻着味就觉得香。”
“嗯!就上那两道新菜...另外再上几道咱们的招牌佳肴。”袁仪兴奋,难得他们姐弟今日好运气遇到李令郎,立哥儿也机敏,知道拿了由头请人家过来一道用膳,若真的正儿八经在府里宴请,预计是请不动。
“是,奴才这就去部署。”钱来给三人行礼退了出去。
“谨之哥,阿姐想的吃食法子都极好,今日咱们先吃干锅,下回再吃暖锅。”立哥儿坐的板板正正,语气掩不住的小自得。
“......”她是喜好美食,不与他个小吃货一般见识!
她不理睬立哥儿,自己捡个白子先走一步,回手间抬头瞥了一眼对边,少年只神色淡淡,不加思索的随着落下一子。
她有些模糊!与立哥儿当初的寡言差异,冷,恰似刻在了少年的骨子里,只是,这般的少年如何就脱手救了他们姐弟?
‘哒’棋子儿落定的声响,拉回她神游了的心思,她又捡个白子落下,便将心思放到棋局当中。
立哥儿与夏至仲秋也只平静的观棋,只有棋子儿时不时发出哒哒的声响,袁仪徐徐全神投入到棋局当中。
这是与以往和大女人或是立哥儿甚至是老侯爷下棋完全差异的感受。既然都说他棋艺佳,她一开始便没想自己能在他手下挣扎多久,可徐徐的,她觉察,对方恰似在放任她不管,只跟在她后头,随意的落子,她徐徐的,她便放开来,竟也开始攻城略地,徐徐的,她恰似开拓下一片山河!
“咳...”正暗自自得,一直观棋不语的立哥儿轻咳了一声,扭头瞟了他一眼,小家伙却不理她,只是挺挺胸膛,将小身板坐的越发板正。
袁仪转头认真审视起棋局,只是越看越沮丧,自己蹦跶的欢,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困兽!
抬头看了眼劈面,少年却姿态悠闲,棋子儿捏在手里随意把玩着,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久了,便也抬头看过来。
袁仪轻舒口气,浅浅回他一笑,又若无其事的捡子落下。
以他的棋艺,这种局面,该是意料中的。而现在,看的是自己拼尽全力,能在他手底下挣扎多久了。
她没主动认输放弃,他并没惊奇,只是跟在后头也落下一子。只是棋风与先前相异,徐徐的,如黄昏的宫门一扇一扇的被落锁,又如大布袋的口子,被徐徐收紧。袁仪精神紧绷中有丝丝兴奋。
——————我是支解符——————
“女人,菜上齐了,这干锅豆腐您与少爷和李令郎先试试,另一道迟些才上。”钱来亲自招呼着从小二手里接过一盘盘菜肴再摆上桌。
“忙去吧,这儿有夏至仲秋在呢。”自己只带来一套干锅,自然得等这道豆腐撤下才气上干锅鸡。
“是。”钱来应声退了出去。
“李令郎可食得辣?郑师傅一个上午预计都用在烧这道菜了。”一桌子菜肴,唯有一小锅底下是一小炉子,另有点点银霜炭火正燃着,仲秋上前打开小锅盖子,丝丝诱人的鲜香麻辣味便往众人的鼻子里钻,袁仪满意了。
“阿姐,你真去厨房了?”
“嗯!”
“谨之哥,您尝尝?”夏至与仲秋给三人都夹了一筷子,立哥儿难得的殷勤招呼道。
在他殷切的目光下,李谨之果真夹起一片豆腐放进嘴里,嚼几下咽下去,不说优劣,只是伸筷子又夹起一片豆腐放嘴里,慢条斯理的吃着。
立哥儿见如此,忙也伸筷子夹自己面前小碟子里的豆腐,大口吃起来。
见他俩吃的满意,袁仪也兴奋,也夹起一片豆腐吃着。
劈面的李谨之却突然盯了她一眼,她不明所以,眼神疑惑的回看他,他却转了开去。她没在意,专心的吃起饭来。不外,那干锅豆腐她只吃了一片便没再动,每回医生来都市嘱咐,说伤未愈,食物宜清淡,她自当谨记在心。
面前一桌美味佳肴,袁仪却不时走神,脑子里时不时追念着棋局。怎么她期待中最后厮杀的刺激,却被他看似随意落下的些许子儿给浇灭,连挣扎的时机都没怎么给她!
同桌两个男孩儿食量都不小,筷子频频伸向干锅豆腐,等袁仪又一次回神,发现豆腐被两人吃了快有小半,她连忙付托夏至将它撤下。
“阿姐......?”夏至依言撤下豆腐,又去门外喊来小二,将豆腐拿了去,立哥儿伸出的筷子落了空。
袁仪没回他,自顾小口喝着夏至给她盛的小半碗汤,李谨之也还慢条斯理的吃着。
立哥儿见没人理会自己,也不在意,夹起酱肘子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