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的风物怎么样？”
怀远问楚平生。
“风物很好！”
见楚平生心不在焉，这一路上只剩一问一答，怀远思量片刻，郑重说道：
“不瞒年轻人，其实我也姓楚！”
嗯？楚平生一愣！
一旁的护卫转头过头看了怀远一眼，心想，这糟老头子又想玩什么花招？
“原来远叔也姓楚，那还真是缘分呐！”
楚平生见身旁这位热心肠的远叔也姓楚，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这就是缘分吧。
自从和这位卖力马匹的怀远老人接触后，楚平生不光觉得这位老人乐于助人，而且亲切，还愿意同楚平生平辈论交。楚平生自然认为平辈论交不妥，于是称谓其“远叔”，怀远争执一番后也允许下来。
“嗯，听尊长们说，祖籍为南洲城，具体是哪呢？”
“唉，年纪大了，忘了！”
怀远摸了摸额头，冲楚平生笑笑。
“糟老头子坏得很！”
那护卫听得怀远这么一说，算是明白这糟老头子打的小算盘，他不想再听这老头玩弄人的花招。
驾！
把那缰绳拉一下马匹，冲到前方去。
“我家里啊，也有个孙子，年纪和你相仿，那臭小子爱玩，喜欢乱跑，厥后啊，失踪了！”
楚平生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怀远娓娓道来。
“我找了许多地方，没有找到，身上盘缠已经所剩无几时，遇到高家这支走南闯北的商队，他们收留了我，这无疑是我的福音。随着他们，一来挣些盘缠，二来也幸亏路上打探我这孙子的消息，日久年深嘛，就成了他们这里的一员。”
听得怀远的讲述，楚平生觉得眼前这位老人也是一位可怜之人，除了有点唠叨。
自始至终，怀远没有问起楚平生家在那边，以前做什么的。这让楚平生觉得这位老人不是探自己的底，是真的想交朋友。
人年纪大了，有些话唠正常不外，那南平的老人不也如此吗，好比自己的爷爷，另有隔邻那王老爷子。王老爷子中年得子，老年丧子，妻儿全无，成了孤苦伶仃。每当那时候的楚长卿进入家门，都市来一句。
“长卿啊，过来爷爷这。”
王老爷子把长卿当成自己的孙子，好频频当着楚江平面说。
“楚老兄，把你这孙子给我了，我这家中的工具随你挑，随你拿！”
楚江平一把搂过自己的孙子，瞪着王老爷子说。
“老工具，连我的孙子都敢打主意，谁不知道我南平铁公鸡的名声，你是不是想试试！”
接连几番后，楚江平同意让这王老爷子认楚长卿为干孙子。有了这个干孙子后，王老爷子有什么吃的总是给楚长卿留一口，就算牙缝里的也抠半口出来。
人爱唠叨，楚长卿厌烦了就躲着，呼不应，叫不听。有一日楚长卿见王老爷子一小我私家偷偷抹泪，那时候才觉察这老爷子头发全白，人日渐消瘦，徐徐明白老爷子孤苦伶仃泰半辈子，该是何等的痛苦。
自那以后，楚长卿真正把王老爷子当成自己爷爷。
回忆一幕一幕的浮现，今日又遇见一位似僧相识的老人，楚平生不觉间有些热泪盈眶。
怀远见眼前的年轻人触景生情，拍拍楚平生肩膀。
“想家了吧！”
“嗯！”
楚平生没有掩饰，他此时确实想家，想念家里的爷爷、王老爷子、怙恃、小妹、大黄，以及南平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一山一水。
“我们照旧来说说这喂马的事！”
正午，商队停下休整，吃过午饭。怀远带着楚平生拌草料喂马，拌好的草料用小车推着分发给各处的马匹。
怀远每件事都要自己亲自演示一遍，再让楚平生做一遍，一边做一边指正。
“拿草的时候，一定要仔细检查，防止草中混有其它杂物！”
“这拌的时候，一定要均匀！”
“喂马的时候，要注意看马的胃口！”
出于谢谢怀远的热心和照顾，楚平生三日下来已经熟练不少。
过上七八日，早已独当一面。
一日夜晚，怀远一不留心崴伤脚裸，这挑水喂马之事就由楚平生代庖了。
“唉，人老不中用了。”
“远叔不必自责，放心养伤，挑水喂马之事就由晚辈来吧！”
怀远自得一笑，他正有此意。如今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那自然省下不少事。
十五日后，商队到达此行第一站，碧园关。
入城前，高章带上护卫前去联络商会，约一个时辰，高章的一名护卫带着几个商会的人员来接应商队入城。
马匹货物运送到商会，由商会护卫及随行护卫轮流看守，其余众人在商会的招待处安置休息。
黄昏，几名随行护卫和伙计同怀远、楚平生一桌用饭。风餐露宿多日，众人纷歧会吃个精光。楚平生有些拘谨，只吃个半饱，肉也没吃上几块。
楚平生不会喝酒，婉拒了酒杯，以茶代酒。那桌上除怀远外，几个窃窃私议低声议论。
“这位小老弟初来乍到，不懂江湖规则，列位不要见责。”
“来来来，大伙喝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就当为小老弟向列位赔个不是！”
怀远起身干了杯中酒水，翻杯朝外，绕上半圈后坐下。
酒足饭饱，桌空人去，只剩些残羹。
有的人意犹未尽，约着另外几个出去再喝一局，那几人有些犹豫。
“明儿个老爷在城中交易货物，又不赶路，你怕个锤子。”
“走走走，今晚我请客，我听说这碧园关醉烟楼的女人个个是美若天仙，能歌善舞……”
“那腰啊，啧啧啧，简直要人老命……”
不知是谁增补一句，说完，那几人结着伴，有说有笑的走了……
回到屋内的楚平生，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本要求怀远和楚平生同住一屋，怀远声称楚平生近日多有辛劳，应当趁此时机好好休息，且说自己呼噜声大，会吵到楚平生，便自己掏钱要了另一间房。
正准备起身下楼弄些食物，推门之时见怀远手拿一油纸包的工具一瘸一拐的朝他走来，见楚平生恰好推开门，笑盈盈地塞给楚平生。
“远叔，这……”
楚平生疑惑中，闻得那包内发出诱人的烤肉香。
“嘘，这是远叔私人给你的，不要让外人知道！”
怀远做出一个嘘声手势，打断楚平生的话。拍拍眼前这位年轻人胸脯，回首四周无人后，示意楚平生赶忙回屋。
闭上门，那怀远一瘸一拐的离开，待楚平生的房间看不到后，健步如飞。
一名护卫通过门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摇摇头后，将门闭死。
“这老家伙私自扣下一部门酒肉不说，还在我眼皮子下耍这些行动，真是目中无人！”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臭小子和我又没什么关连！”
那护卫在心中低估一番后，吹灯上床，思索着。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楚平生坐床榻上，掀开纸包，竟有两只鸡腿，四个馒头。
“哇，远叔真是个好人，这份膏泽容日后再报。”
“香！”
他吃得正香，不知月已上城头。收拾完毕，推开门窗一睹碧园关夜色。
不知暗处一双明眼正注视着他。
今日城中没有烟花，却和三江城一样千家灯火通明，街坊万人空巷，虽不如三江城富贵，但同三江城一般热闹。
今夜夜朗风清，月华如练。
“小妹她也在望着月亮吧！”
南洲南平县，楚家院内，楚钰玩弄着手中镯子，沉思间，抬头见月，叹一声：
“哥哥也在望着月亮吧！”
三江城几位天剑门门生，站在桥头，见月亮映在水中，抬头齐声叹息：
“他也在望着月亮吧！”
一条江内，一艘船上，一位林家堡门生独坐船头，举头望月，思量道：
“他们也在望着月亮吧！”
故园千里虽难越，他乡月色一般明。
夜不挑灯
漂泊在外的你，是不是也在望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