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河面上来,砭骨的寒意,阿福的后背冒出一层汗。
这个阿九不是开玩笑,他是真要杀人。
她一动不动,看着阿九,不哭不闹,面容平静,说:“总要给个理由吧?”
阿九笑了笑:“看看,露出真面目了,这一张脸,跟老实可怜有什么关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
阿福没说话,看着他。
“你那个娘,都病的要死了,竟然另有心情做出那般姿态,说情啊爱的话。”阿九说,一脸嫌弃,“是个烟花巷身世的吧。”
果真,丽娘那句自作主张的话照旧引起注意了,这小子也太机敏了吧,还真让他猜对了。
阿福想了想,说:“我娘和我爹情深意重——”
“都什么时候了,生死关头,还情深意重呢,你娘是不是忘了身边另有你们两个孩子呢?”阿九打断她,嗤笑,“小女人,你们这场戏做的简直不错,但可惜照旧差了那么一点点,因为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娘将死,儿无托是什么样子。”
娘将死儿无托的样子?阿福看着阿九,听起来他见过啊?
“是什么样子?”她好奇问。
不知道是她这态度,照旧先前的那句话惹恼了阿九,他的神情变得阴沉。
“开头提到楚将军,假话真说,杨大春是假的,那楚将军就有可能是真的。”他冷冷说,“所以我故意让你看到密信,果真,你们是为这个来的。”
一开始就露陷了?说的杨大春,只提了下父亲的名字,他竟然想到这里了?
也是,既然是密信怎么可能让她看到,这个简直是她失策大意了。
没措施,对父亲太关切了。
阿福看着他,说:“阿九令郎,你先放下武器,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阿九的视线越过她看向河面,神情冷厉。
阿福也下意识的看已往,河面上水雾缭绕,一艘大船徐徐驶来,船头站着一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到白色锦衣,腰间一条蓝束带——
她的同党?阿九冷声喝道:“你说不说!”
他的同党?阿福推测,收回视线看他,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有密信,我只是恰悦目到,又恰好认识楚岺将军,所以——”
这一次她的话依旧没说完,眼前冷光一闪,伴着阿九冷冷的声音:“去死吧。”
阿福毛骨悚然。
他基础不为盘问,只要杀人灭口。
这一瞬间十三岁自己身体的本能发挥了作用,一个弯身躲避,匕首擦着脸滑过。
但她因为躲避,河石湿滑,脚步踉跄,人向河水中倒去。
噗通一声。
视线里阿九消失,取而代之是清晨的天空,然后酷寒的河水将她吞没。
就像,那时候。
熟悉的影象也瞬时将她吞没。
阿福的视线模糊,呼吸停下,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
......
......
京城楚家的花园里有一个湖。
楚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祖上是追随高祖天子起家的臣子,作为最早进京的元勋,抢——分到了一处前朝皇亲国戚的宅邸,这个宅邸最有名的就是花园。
如今依旧是京城有名的园子,虽然,现在叫做楚园。
她也很喜欢这个园子,尤其是喜欢和堂姐另有其他的小姐们坐在园子里画画奏琴,是她在边郡从未见过的美景。
但她武艺很差,各人不带她玩。
那一次,她又被讥笑挤兑,堂姐爽性让她去给各人准备茶点。
她又是生气又是惆怅的走开了,打发了婢女们去准备茶点,自己走到湖边生闷气。
然后,她踩到了松动的石头,栽进了湖里。
她不会水,身边又没有人,她以为自己要死,然后,有小我私家从天而降——
......
......
阿福在水里睁着眼,似乎还能看到那一幕。
她那时候已经下沉了,所以当那小我私家跳进湖水的时候,真的像从天上徐徐而来。
他穿着白色的衣衫,他的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他冲她伸脱手,将她抱起来,将她带出了水面,也将她送上了不归路——
阿福闭上眼,猛地张大口,但气只呼吸了一半,酷寒的水倾灌。
救命——
她用力的伸手。
这些念头看起来许多,但其实事情发生只是一瞬间。
......
......
当阿福还没有掉进河水的时候,从船舱里走出来的护卫铁英就看到了。
因为距离太远,不知道什么事,只看到是两个年轻的男女,以为是少年男女清晨来河滨幽会。
他收回了视线,走到船头的人身后,说:“早饭——”
还没说完早饭准备好了,面前的人就啊了声,说:“小心——”
铁英一瞬间绷紧了身子,然后就听到女声尖叫,以及噗通落水的声音。
适才看到河滨的少女已经落入了河水中。
这是怎么了?
铁英看向那个少年,那个少年还站在原地,似乎看不到女孩儿落水,一动不动。
太远了,看不清少年的神情,但看他的身形,莫名的冷漠。
这是少年男女口角,照旧什么?
铁英还在思索,就又听噗通一声,船头的人也不见了。
铁英站在船头有一瞬间惊慌,作为亲随,他一身功夫无人能敌,但惟独不会游水。
而主人虽然看起来文弱,但却有着极好的水性。
铁英恢复了冷静,示意船工将船转动偏向追随。
......
......
阿福在不停的挣扎。
这里不是京城的楚家,也不是前世,前世的她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不想死在这里。
但心里求生不即是就能利用身体,不管是十三岁的自己,照旧二十多岁的自己,都不会水。
再加上前世落水受到的惊吓,越发恐惧水,她很快被呛了几口水,人就向河底沉去。
阿福的眼泪流出来了,被河水笼罩。
上一世她死的那么惨,好歹杀她的,以及她死后的身份,都是至高无上的。
这一世她死的不仅惨,照旧死在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喽啰手里,而她也是隐名埋姓,不知道多久才会被人知道。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或许,她基础就没活过来,这一切都是她死的一瞬间的臆想。
阿福的手不再挣扎,意识涣散,但就在这时,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有人徐徐的飘过来。
他白色的衣衫在水中飘动,像牡丹花一样。
他伸脱手,将阿福包裹在怀中。
阿福看着他的脸,像月光一样柔和,他紧紧闭着嘴,脸颊上便多出两个酒窝——
这个酒窝啊,装的酒喝不完,还能让人一喝就喝醉,阿福伸脱手轻轻的点已往,这是她最喜欢和萧珣说的情话——
萧珣。
萧珣?!
阿福一瞬间在水里差点炸裂,原本无意识的手脚猛地发抖,将湖水搅动如起了漩涡。
萧珣?为什么她竟然见到了萧珣了?
不是在京城,不是在楚园湖水中。
在遥远的中原界限的一条野河中,落水的她,又遇到了萧珣。
萧珣,中山王世子。
大夏下一任天子。
为她戴上凤冠的丈夫。
以及,弃她如敝履,赐一杯鸩酒一条白绫的对头。
她是大夏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