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万年县的两个县令皆是正五品要员,每日需入宫朝参,而张县尉只是正六品,没有御赐银鱼袋,无法单独入宫。
因此,张县尉让商九原和他待在一起,等县令朝参回来,再由县令随行入宫。
另一个原因主要照旧,张县尉怕了。
虫妖祸行万年县,要是死的人多了,张县尉难辞其咎,那是要砍全家老小的人头的。
但这是后面的事,目前他觉得署衙不宁静了,随处都有被虫子占据了身体的人,他是知道商九原本事的,唯有和商九原待在一起,他才觉得放心。
“九原啊,真要是出了事,你得先护我周全。”
张县尉给商九原倒了一杯茶,道:“究竟这些年,张某待你不薄,这份膏泽你得放在心上,对吧?”
商九原颔首道:“某心中有数,县尉。”
“你啊,是个重情义的人,张某不会看错人的。”
张县尉笑吟吟,眼珠子转了转,道:“你看,现如今长安城一场虫患在即,我那一屋子老小,可实在是无人照料,要否则,这段时间你先住到我家里去?一来方便商议捉妖之事,二来,相互也有个照应嘛,你觉得呢?”
商九原犹豫了一下,突然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县尉,县令让你去他那里。”
“县令回来了?快,九原,跟我一起去见县令。”
张县尉连忙起身,站到商九原身边,不忘小声提醒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晚上就住到我家来。”
商九原道:“那听县尉的。”
张县尉背着双手,心满意足,刚走了几步,又转头说道:“待会儿进门,你先用你那幅眼镜照一照县令,若是县令身上无虫,你就把眼镜挂到脖子上,若是县令身上有虫,那你就把眼镜取下来,拿在手中,我说明白了吗?”
商九原颔首道:“一清二楚。”
“走,见县令去。”张县尉挺起了胸膛,在前面开路。
来到一个后堂,张县尉在门口正了正衣襟,自报了一声,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县令正在案牍之上埋首写着什么,见到张县尉进来,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道:“何事?”
“县令朝参辛苦,特地来问候一声。”
张县尉说话之余,忙用眼角向商九原看去,只见商九原入门之后,戴着远红外线热成像眼镜扫了下,便摘下来握在手中。
张县尉腿一软,差点膜拜下去,堪堪稳住身形,脸色煞白隧道:“县令既忙,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悄悄招手,让商九原和自己一起离开。
出门之后,张县尉脚步越走越快,一路上话都不说,回到自己的内堂,一下子软坐在平席上,大口喘息,哆嗦着手去端茶,茶水洒了一身,道:
“九原啊,大事不妙啊——”
张县尉紧张隧道:“想不到连县令也着了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先前说过,虫妖占据了人身,便会神识不清、任凭摆布,你说适才的县令,照旧从前的县令吗?”
“某也不知,现在只知道县令不行相信。”
商九原摸了摸脖子,感应棘手。
他一身正气谁都不怕,唯独遇到这种不与你正面接触的对手,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是头痛。
武夫的手段过于直接爽性,不如异人的手段千变万化。
能怎样?又不能遇一个砍一个,那样处置惩罚倒真的简朴了。
张县尉扶额,道:“现在看来只能绕过县令,去办这件事了,可是本县尉没有银鱼袋,没有县令带我,便入不了皇宫。九原啊,你给拿个主意。”
商九原微微沉吟,道:“县尉,如今之际,只能等吕长乐的驱虫药发挥效果了,需要一个对时,能否灭掉黎民体内的虫子,要等明天才气见分晓。县尉,你腿抖什么?”
张县尉坐立不安,道:“不行啊不行,明天就迟了,今天一夜如何熬已往?那密密麻麻的虫子,看得我毛骨悚然,万一我熬不到明天了怎么办?这样等下去不是措施,走,我们去见一见你那位兄弟,吕长乐,听听他有没有避虫的要领。”
商九原道:“那我去备车。”
张县尉看到商九原离开,立即一个激灵,忙道:“九原啊,你可不能丢下我,我跟你一起去……我我我,我一小我私家待着,心里不踏实。”
……
一辆马车驶入了延康坊。
商九原跃下马车,扶着张县尉,一起来到吕长乐的窗口处,商九原高声说道:“朋友,出来一见。”
吕长乐正在后院,练习九鼎炼身中的调息,闻听商九原的声音,立时利用六合阵来到窗口,打开一看,笑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商九原介绍着身边的张县尉,道:“这位是张县尉,张县尉和我此来是为了……昨夜之事。”
吕长乐秒懂,朝张县尉颔首道:“原来是县尉大人,兄长,快带县尉进来说话吧。”
“小郎君,冒昧到访,打扰了。”
张县尉悄悄审察起来,这小郎君是有本事的人么?
宅院连个正门都没有,奇哉怪异之人,性情样貌一定孤僻乖张,可是这个小郎君一团和气,不像是一个异人。
商九原一把拿住张县尉,轻轻一跃,来到了庭院中。
“兄长,县尉,请坐。”进屋之后,吕长乐倒了两杯茶,道:“昨晚之事,兄长不是一清二楚了吗?另有什么要问我的?”
商九原道:“如今县衙上下,捕虞侯、不良人,体内都有虫子,县尉也是担忧西京安危,所以才让我带他来见你,劈面问除妖方略。”
“除妖方略……”
吕长乐嘴角跳了跳,挠了挠头,道:“兄长,我哪有什么除妖方略,我要真有那本事,早用来搪塞那条红色虫子了,这你是知道的。”
商九原知道吕长乐和那条红色虫子之间的恩怨,因此点了颔首,不再提这。
张县尉眉头一皱,道:“先不说这个,我就想问你,有没有防虫的要领?我们总得弄清楚,那些虫子是如何进入身体的吧?”
商九原目光看向吕长乐。
防虫的要领么?
吕长乐想了片刻,道:“尽量别吃生肉,西京黎民喜欢吃玉鲙,也就是生的鱼片,那些小虫子可能会通过生鱼片进入体内,产卵化虫,所以尽量吃熟食,也别喝生水,这很重要。”
张县尉微微一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嘛,张某人生平从不吃玉鲙,因此才安然无事……”
他脸色一变,突然起身大叫道:“欠好,长安城朱紫们最爱吃这生鱼片,只怕是要遭。”
商九原则摇了摇头,淡定品茗,道:“兄弟,县尉和我有意请你去署衙当个武侯,九原不愿强人所难,因此想问问你的意见。”
吕长乐笑了笑,婉言道:“兄长传我功法,吕长乐很谢谢,可是我并不想走出这个院子,我连院门都封了,兄长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
商九原也很爽性,不再提这。
张县尉语气不快,道:“西京正处于危难之际,让你做个武侯,保一方黎民,有何做不得?”
“我也在想措施保一方黎民。”
吕长乐脸色从容,道:“但前提是,不走出这个院子。你们需要的资助,我能办到的,我都可以提供应你们,可是要让我走出这个院子,那肯定是不行的。”
张县尉吹胡子道:“你待在这个院中,又怎么保一方黎民,乱说八道。”
吕长乐挠了挠头,道:“我出去也没有措施解决这个事,说白了,现在摆在眼前的困境——”
“其一,那虫妖躲在暗处,没有措施可以找到它,只能等它自行现身。”
“其二,等明天驱虫药是否能奏效,那时才气定出一个方略,给西京黎民分发驱虫药,可那药要是不能奏效呢?你们想事后面该怎么办吗?我也不知道。”
吕长乐讲到这,看了看商九原和张县尉的脸色,皆是沉吟着,他继续说道:“这第三点,那就是避虫,多买一些胆矾、雄黄等药粉,让黎民们洒在家宅四周,应该也能起到一点作用。”
他顿了一下,道:“其它的,我真的帮不了你们。歉仄。”
张县尉起身,指着吕长乐道:“我堂堂一个县尉,屈尊降贵来请你,你还不允许,九原,我们走。”
商九原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心情,朝吕长乐笑了一下,随着张县尉出去了。
这时,楼云从二楼卧室悄悄下来,摸着下巴,道:“这个张县尉头很愣啊,你不允许他们是对的,撕破脸就撕破脸,没什么大不了,做个什么武侯啊?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找到魏征的那个玉匣,重新买通另外的三条永生路。”
吕长乐皱眉,道:“这事不是你在办吗?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哪有那么轻巧?”
楼云啐了声,道:“袁天罡那老道有点道行,他留下的玉匣岂是这么容易被人找到的?气死我了,这两天我翻了许多的县志,愣是没有一点线索。”
吕长乐头疼,若是另外那三块通天碑尚完好,也就不会如此纠结,现在四条永生路只剩下了一条西天界,一条有大恐怖的永生路,怎么敢走?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离奇,为什么通天碑那么多年一直完好,突然就被人破坏了。”
吕长乐不禁问道:“莫非有人故意断了其它三条永生路,只给当世求永生之人一条西天永生路?老楼,那条西天路,究竟有着什么大恐怖?”
楼云眼露惊恐,摆手道:“不行说,不行说,我能感受到真身对这条路的忌惮,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是你我这等凡人可以推断的。”
“连你的真身都如此忌惮,这条西天界的永生路,那是更不敢去走一趟了。”
吕长乐微微动容,楼云的真身绝不是一般人,能够自斩一尸,一定有着超然的修为,可是楼云的真身却对这条西天永生路如此忌惮!
楼云重重道:“照旧要找到玉匣,只有找到玉匣中的通天挪移大符文,才气重立通天碑,否则,我宁愿当个凡人。”
吕长乐道:“你这两天别在外面乱跑了,那条红色虫子又泛起,昨天命令飞蛾围攻我这里,要不是有阵法掩护,我早就挂了。”
“那条活该的臭虫?”
楼云突然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有措施,搞死那条臭虫了。那条活该的臭虫,害死了我的小徒弟,老子跟它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