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存大吼着，他扬起却邪剑，在独角兽群的蜂拥下冲向须佐之男。
他已经不是梁文正了。他是一个发狂的神。
里格的话在耳边不停地重复着。
真他妈烦人。
顾思存啐了口唾沫。他虽然知道眼前的巨人已经不是那家伙了。他不停地重复着，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
两只八岐大蛇，十六只蛇头在海面上开始了厮杀。顾思存控制的大蛇虽然矮上许多，但居然也不落下风。
“喂，你他妈是不是睡糊涂了，能不能说句话？”他喊向须佐之男。
遍布电流的水网向顾思存扑来。他满身酥麻，独角兽成群被电成焦黑，向下坠落。
“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
须佐之男早已陷入了疯狂。他在空气中挥舞着草薙剑，他视线所及，地面全部酿成流沙的旋涡。地面在一点点塌陷，巨蛇在水中奔涌。连天的水网似乎要将一切吞噬！
“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杀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想去追击逃窜的奥丁，但每次都被须佐之男挡开。
在场的众人只见在天空中的旋涡旁边，又有一个新的旋涡正在凝聚。两个旋涡并排在一起，他们的边缘在纠缠着，搅动着，在无垠的空中进行着一场旷日的搏击。
通讯器中只有难听逆耳的白噪音。夕阳挂在天空边缘，像是个捏扁了的橘子。血色的黄昏，少年和巨人，在进行最后的战斗。
天空中电流迸射。两道霹雷自漩涡中射出，天空似乎瞬间被照亮，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这两道霹雷都指向对方，而在他们身前交汇在一起，改变了流向。
须佐之男的身体再次动了起来，他的身体巨大而灵活。草薙剑在空中向顾思存挥舞，而顾思存没有畏惧，他以人类的身体，正在不停加速，甚至突破了音障。
剑刃相接的瞬间，电光闪动。无数道霹雷从空中降下，将这开阔的空间撕出无数的裂缝。他们之间的每一剑，都依附着最强的力量。
第九级，天丛云。
须佐之男身边的红光在闪动，女武神的战羽扎向他的脖颈，独角兽在他身边遮挡着他的视线。所有的能力再没有畏惧，它们都在一往无前。而霹雷将这攻势击穿，天空中电闪雷鸣，徐徐的有雨降下。
不再是雪，这逐渐演酿成连天的淫雨。
雨水冲洗着须佐之男的全身，又化成狞红的血滴，将海面染红。战羽在他身边留下无数道伤痕，鲜血在空中沸腾成蒸汽，又转瞬被冷雨凝华。
顾思存感受到心头无比沉静。就像是在隔音的录音棚，他五音不全，是最差的歌手，但他一定是唱得最卖力的一个。
他在须佐之男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剑痕，他静静地做着这些事，没有人打扰他。机械的行动，每一击都带着万钧之力，这是来自于远古的力量。
如果须佐之男另有意识，他是怎么想的呢？是生气，是恼怒，照旧欣慰？顾思存凝视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窥探一二。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空洞，就像这场黄昏，人们只记得夕阳的辉煌光耀，却不记得黄昏前那稍纵即逝的灼烁。
须佐之男的行动变得越发缓慢，他周身的光变了，从红色酿成了深紫色。草薙剑在一点点破坏，化作无数光点，就像世界树中生命的奔流。
生命在一点点离开他的身体。
一道霹雷自空中降下，将须佐之男的身体贯串，留下焦黑的空洞，这一次没有血流出来。他体内的生命已经流尽了。
顾思存能看到海上的八岐大蛇在瓦解、消退，旋涡在重新变回平整的大地，通感告诉他土里的种子正在悄悄的萌发。一切都是新生的模样，这里或许在几百年后会酿成一片四季长春的乐土，但他终究无法逆转生命的流向。
光线在一点点散去，须佐之男已经不能维持巨人的形态，他似乎能看到神明的伪装之下，那张熟悉的面孔。
天空中似乎突然放晴，太阳已经彻底落下，留下漫天的繁星。
时间似乎静止了，所有人的行动都停了下来，飞鸟在空中悬浮，人鱼在海底沉静，似乎进入到了一个领域之中。这个领域内，一切都是稳定的，只有时间在以往常百分之一的速度缓慢向前。
顾思存似乎看到了梁文正。他的身体瘦削，刘海贴在脑门上，没有任何的心情。
“你在干什么，我又在干什么啊？”顾思存嘟哝着。
他想起了在淞江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
想起了入学报道的时候。其时他以为自己来得最早，结果这家伙已经抢占了靠窗的床铺。没有家长接送，两小我私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觉都睡欠好。
从一开始各人都是端着，你一句思存我一句文正的叫，厥后的互为父子。
从开始的大眼瞪小眼屁都挤不出来一个，到厥后的素质问候相互先人。
人生就是一场循环，上一秒是再会，下一秒是离别，如此往复。
只是眼前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看不见了。
他感受自己生长了。
生长就是对每一天都不满意，觉得生活充满着苦闷，但无论如何都要珍惜现在——以后过得还不如今天呢。
梁文正的嘴一开一合，像是要说什么。
他凑到了身前。
“动手吧。”
“嗯。”
顾思存握紧了却邪中的阳剑，没有过多的迟疑，将剑尖刺入他的心脏。
时间再次恢复了匀速，眼前的须佐之男已经弥散成无数的光。那光在空中徐徐落下，降入新形成的海沟。并一直下沉，沉入千米之下，那片无声的寂静之所。
“任务结束。”他故作轻松的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你做的很好，辛苦了。”里格机械的声音从通讯器另一边传来。
他突然感受很累。身体在向下坠落，眼前天旋地转，他被人鱼平滑的后背托起，送回岸边。
迷糊中他听到了早见樱的声音，这个女孩终于从甜睡中转醒。他又感受自己躺在一艘船上，煤油炉子将房间烘得很温暖，王主任正在和人鱼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