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别睡了,老师点咱俩名了!”
顾思存悠悠转醒。梁文正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阵猛掐。
“徐明明线报,赶忙冲冲冲,还来得及!”梁文正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顾思存是在一片温暖中醒来的。一醒来鼻子里就满是男生宿舍那犷悍的气味。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他起床伸了个懒腰,从上铺爬了下来,脚下差点没踩空,往地上摔个狗吃屎。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颤颤巍巍地坐到椅子上,端详着自己的身体。手照旧手,脚照旧脚。
窗外上午的暖阳暖和,掉着白漆的栏杆外,劈面楼一个没课的男生正弹着木吉他。远处的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打着羽毛球和网球,时不时传来叫好声。
这是他再熟悉不外的淞江市的春日。
就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蛰伏,一觉醒来已经恍如隔世。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那可是陆裕婷老师的课,学长们说去年她用59分连挂了好几小我私家!”梁文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顾思存的鸡窝头就是一阵猛抓,“这次不去我们绝对会死的很惨!”
顾思存突然感受这局面无比熟悉又陌生。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但依稀有画面残留着。他似乎看到大海,天空,飞机与一望无际的雪原。
直到他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
她穿着纯白的衬衫,梳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靛蓝色百褶裙下是她纤细的腿与白色袜子。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
顾思存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梁文正傻乐,看得梁文正直发毛。
“我靠,你还走不走!你看你爹呢?”梁文正直接上脚踹他椅子背,“你要不去我走了,你发什么神经。”
顾思存站了起来。依然是直勾勾地瞧着梁文正,嘴上还带着笑意。
他抬起右手,对着梁文正的脸结结实实地来了一巴掌。
“我日,你打你大爷呢?”梁文正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他愣了半晌,握起拳头就要还击,“今天咱俩没完。”
他恶狠狠地瞪着顾思存。
“我就想看看是不是做梦!”顾思存笑着盖住了梁文正的拳头。
“那你打你自己去啊,傻X!”梁文正一脸懵逼,“做你X的螺旋血嗨大头梦呢!”他身材和顾思存差不多,也是个缺乏锻炼的主儿,恼羞成怒还不忘来个素质三连。
“打自己疼啊!”顾思存一脸委屈。
太好了,一切都是一场梦。
下楼的时候,楼下舍管大妈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电视剧。
宿舍楼下的石楠花开了,那味道简直不行名状。
学生超市的老板娘依然笑靥如花,穿着背心大裤衩脚踏人字拖的男生在路上大行其道,卖鸡蛋灌饼的年老悠闲地吃着烤肠。
送快递的小哥一头金发,他身形瘦削颀长,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很耀眼。
好不容易千里奔袭到了公教区,课间蹑手蹑脚的偷渡进去,老师是其中年男人,腆着个大肚子,顾思存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教自己的是个女老师没错吧?
等挨到了下课,顾思存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吃啥去?”梁文正手搭在顾思存的肩膀上,“就冲早上那巴掌,你是不是得请我吃点好的?”
十八九岁的男孩胃口好的太过,“今天吃什么”向来是永恒的话题。淞江大学三食堂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从石锅拌饭到小面,从大锅菜到精致的自助餐,应有尽有。
“小面,再打一份红烧肉怎么样?”顾思存咽了口口水。
“妥。”梁文正还不忘拍拍顾思存的头占一下老父亲的自制。
吃完饭照例是午休躺尸时间。这一觉顾思存一般不睡,因为经常会睡到下午三四点。
“生前何须久睡,死后必会长眠”是他高中班主任的口头禅,也是他一直以来信奉的真理。
时间就应该用来干点有意义的事,好比……打游戏?
“下午没课,干点啥去?”顾思存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他捏紧手指,这一切平淡得太过真实。
“还能干啥去,上网去?”梁文正一脸坏笑,“还欠美意思提了,我怎么养出你这种狗工具!”
“滔滔滚!”顾思存拿胳膊肘直顶梁文正。在这个四人宿舍里梁文正就像他的影子一般,两人臭味不是一般的相投。
网吧里换了一个新来的女服务员。她笑的很甜,眼睛中又有点不羁和狡黠。打游戏的时候,顾思存时不时就用余光瞟着那女孩,他总觉得这女孩很熟悉,但想不起是谁。分心让他连续几轮落地成盒。
旁边的梁文正正在玩着他的RPG,边玩还在女孩连麦,一会一个“小姐姐”的叫,捏着嗓子做出一副降低磁性的嗓音,听得顾思存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服务员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顾思存,她径直走到顾思存的身边。
“您好,需要点什么吗?”女孩笑得很灵巧。
“不,不需要!”顾思存小声说,他甚至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
“但我需要。”女孩的目光变得简朴而直率,她一只手拄着电脑桌,一只手托起了顾思存的下巴。
“你们是什么人,由那条阴暗的河逆流而上,逃出了永恒的牢狱?”
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化。
喧闹的人群消失了,视野变得昏暗,水声潺潺,墨汁也似的河流自他的脚下汹涌而过。他坠入了纯黑的空间,手脚不再可以自由运动。无形的桎梏将他牢牢靠在椅背上,唯有他和那个女孩没变。
“你喜欢听歌吗?”女孩问,“我唱给你听好欠好?”
还没等顾思存回覆,诡秘而不失悠扬的调子已经魔音穿耳。那歌曲是由“呕吼嘿呀”组成的,大量的符点和切分让这首歌曲特别诡异,只是,为什么他听得特别耳熟。
画面在飞速涌入他的大脑。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
“我可以回去吗?”顾思存没有畏惧和女孩对视,他咬紧嘴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照旧想回去。”
平凡和不平凡,原来就是人生最难的抉择。
“选择的人不是你,而是世界。”女孩莞尔笑着,“世界就像一个舞台,而你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