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玄水殿（二）
天堑谷。
“凭月天，你说你要谁？我似乎没听清。”
玄水笑呵呵地坐在自己的冰舆上，一手挎着通身黑蛟盘布的噬魂魔刀，一脚翘在另一条腿上，裹着毛茸茸的雪白狐裘，衣襟上绣着金色的蛟纹，两只眼睛通透黑亮得像两块黑宝石，这双眼睛正对着台上者，一个黑衣黑袍雄壮威严的男子，凭月天。
凭月天懒得与他空话，只抬了抬手，一旁上来一人，也是黑衣黑袍，不外他衣下无脚，飘来时带着一股诡异的风，他抬起看不见的手，朝着玄水鞠了一躬，声音苍老有力：“玄水大人，在下驱风。驱风前来，一为问好，二为恩怨。玄水大人，是谁——在顶替你呢……”
这话不是跟现在的玄水说的，是跟玄水坐着的那个千年玄水冰舆说的，此话一出，玄水冰舆忽地一炸，玄水翻身而起，旋了一圈稳稳落地，看着一地是冰碎片，玄水十分可惜地叹气：“多漂亮的物什……怎么净想着害人呢……”
驱风忽地往前一探，风似的一阵瞬间闯到眼前，玄水闪身一避，魔刀侧斩而出，刀风极重地咆哮而去，“咣！”地撞上石墙，凿下一道极长极深的痕。
“嚯！”
这噬魂魔刀的威力连玄水都被惊到了，他爽朗一笑，往后一避闪过了驱风的下一步进攻，一边赞道：“真不愧是揭恨云的法器，这要是揭恨云死了，鲲鹏之力继续……嚯！——驱风鬼，你来真的？我可是小孩子，你别欺负我功夫差呀！”
驱风怒吼一声，就往前扬手起风，玄水顿觉满身无力，一身的内息走不通顺，他心中预感不妙，忙喊一声：“美人姐姐！——”一道细剑飞刺而来，突破了风阵，剑尖一把钉住了阵眼，风迅速减小，关奚何一道紫影疾冲而下，迅速一把揽住玄水往后一闪，停在了几丈远外。
关奚何：“驱风不应是你的对手。”
玄水：“好好，那交给你。”
“那凭月天呢？”
“自然是我那亲爱的爹爹啦……”
话音刚落，一道胸伟的黑影便笼住了玄水，玄水将魔刀往后一扔：“你这刀太重了，我玩不来。”
凭月天立即怒了：“揭恨云？！！！”
揭恨云：“在你相助玄水制服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凭月天猛地站起，怒斥道：“谁要利用你，谁真的想杀你，你竟分绝不明白？！！”
“你便没有对鲲鹏之力动过心思么……？”揭恨云抬起噬魂魔刀，黑蛟满身泛着蓝光，揭恨云手中金光乍现，“那今日我便让你看看，鲲鹏之力，究竟是何模样！”
“轰！”一声，揭恨云反手一刀劈去，凭月天迅速一个跃起，这一击炸烂了他的宝座，凭月天侧身拔出长枪，银光一现，下一瞬便闪到揭恨云面前，“哐！”一声，刀枪对拼，揭恨云和凭月天猛烈打架起来，阵势之大，竟撼动了整个天堑谷的地形，魔刀和银枪的摩擦间飞出的重击很快砍劈了石壁，“轰隆隆”几声，天堑谷开始塌陷。
揭恨云和凭月天都是往后一退，飞出了天堑谷，玄水转身要走，驱风忽地飞旋过来，一把拦住去路，关奚何拽着玄水往外一扔，一剑劈到驱风身上，驱风“呵呵”一声笑：“今日即是为长焰和玄水报仇，同归于尽何妨？”
他张臂通出巨大的旋风，落下的巨石都随着旋转，整个天堑谷塌陷成了一片，乱石被驱风随心所欲利用着，一个挨一个朝着关奚何和玄水砸去，玄水闪避了几下，照旧被巨石砸到，关奚何闪身去刺驱风，驱风摇身一变，一瞬间变出数十个一模一样的驱风鬼来，他们围着关奚何和玄水绕成一圈，合着猛烈的旋风凄狂地笑，关奚何站在狂风中间，一剑插在地上，防止自己被吹走，她喊了声“玄水”，没人应，转身一看，玄水不见了。狂风小下去了，驱风合身一变，怀里抱着玄水，他冷笑一声，转身便跑，关奚何赶着追上去，忽而一掌从后心击来，关奚何满身一滞，觉得一身的经脉都要被这一掌震碎了，她支着剑，徐徐转身，真正的驱风站在他身后，斗篷之下看不见他的全貌，诡异的笑声却在四处飘荡，关奚何两眼一黑，昏死已往。
再醒来时，照旧在乱石堆中，但身边的乱石被清开，身侧生着一堆火，有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关奚何正要坐起来，却觉得满身剧痛，完全使不着力气。
她抬眼一看，走路的人着黑衣，衣角精致地绣着玄色暗纹，往上看能看见他腰上挂着的两串金色蟾蜍骨节带，随着他走路的行动发出轻响，他走到关奚何边上，笑道：“凭月天败了，这趟没亏。”
他俯下身扶起关奚何，关奚何勉强坐起来，见果真是秋亦瑟，问：“凭月天败了？那揭恨云呢？”
“揭恨云也伤得不轻，凭月天不死也是残废了，他本想再追杀驱风鬼救回玄水鬼，但重伤让他无法行动……”
“去找他。”关奚何开始摸剑。秋亦瑟忙道：“你这个样子要怎么杀他？”
“谁说我要杀他？”
秋亦瑟奇道：“这不是你原本的计划？”
关奚何一怔。
良久，她道：“而已，先回火云宗吧。”
关奚何恢复得倒也快，不外一日，便能就地出发了，不外伤需静养，秋亦瑟只能与她慢慢走回去。
这几日的街坊有些冷清，关奚何左右看了看，没见着那个天天在这拉糖人的老人，另一旁买面人的老先生见着她，问：“女人，今日怎么不见你家令郎？”
关奚何面不改色道：“死了。”
那老先生低眉叹气：“糖人老头也去咯……”
关奚何又是一怔。
秋亦瑟或许看出些眉目，什么也没说，站在前面等着，关奚何在原地缄默沉静了一会，跟上来了。
两人并排走了一阵，都没有说话，照旧秋亦瑟先开的口：“下个月就过年了……关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