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掌故到访
这日，唐婉儿果真应邀来了农庄。她的年纪比孟小鱼小了五六岁，长着一副可人模样，随处透着书香门第各人闺秀的气质，说话文雅，举止得体。
孟小鱼不由得一阵暗喜，哥哥娶到这样一位可人儿，不知算不算老牛吃嫩草，天上掉馅饼。
她带着唐婉儿逛了一回农庄，赏了半天油菜花，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自己终究不是各人闺秀，跟唐婉儿说起话来总是要咬文嚼字，提心吊胆，唯恐言语有失，辱了哥哥脸面。
幸好唐婉儿久居闺中，体力有限，逛了半日后便显出疲态来。孟小鱼乘隙便拉她进到屋中午膳，又劝她在客房小憩。
孟安归内心照旧想见唐婉儿的，午膳事后不约而至。
为免哥哥和未来的嫂子尴尬，孟小鱼令人备了茶水点心，三人开始吟诗作对、奏琴作画。
唐婉儿精通茶道，琴艺高明，孟小鱼会作诗作画（所谓的作诗也就是把梦境中读过的诗背出来而已），而孟安归则会就着唐婉儿的琴音舞剑、唱歌，他的歌声浑朴高亢、勾魂摄魄。
一个下午，小跑堂里充满了欢笑声，让孟小鱼感受他们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这一日，孟小鱼祭祀完木盈华，回到农庄后便开始计划学堂之事。
她将农庄的一角划出来，部署人建几间屋子，对着外面开了个门，一个简朴的学堂便算计划出来了。为了让学堂显得没那么死板，她亲自做了设计，还在墙上做了一块黑板，无非就是用木板打底，刷许多遍黑漆，又让人用石灰石和石膏制作些粉笔出来。
等一切都部署妥当，她便开始聘请教书先生。
她认为一个教书先生最需要具备的品质即是品德兼备，真心喜欢孩子，有责任心和耐心，愿意浇灌知识。她的学堂原来就是不收费的，故而能够给教书先生的人为也不高，请先生时也不拘泥于人家曾师从何人，教过什么样的学生。但她觉得若有计划，逐渐扩大规模，从乡试教到殿试，总能培养出一些对朝廷有用的孩子来。
几日时光下来，学堂的事情算是都部署妥当了。她就等着屋子建成，教书先生到位，再请个祭酒来落实她的办学宗旨，一切便可水到渠成。到时候，她是死是活，是去是留都可放心了。
这日下午，管愈来了。
他清瘦了不少，显得身姿越发修长挺拔，岁月将他的脸庞打磨得凝重而俊朗，剑眉微挑，墨玉般的瞳仁深邃而睿智，全身都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尚气质与威震天下的王者风范。
“皇上日理万机，怎的偷闲跑来此处？这下天下黎民又要骂我祸国殃民了。”孟小鱼微笑着打趣。
“那这次黎民们可算是骂对了。若非这几日事务繁忙，我早就来了，而且日日都来。”管愈拉着她的手走在农庄小径上，“我瞧着你气色倒真好了不少，看来你确实不宜待在宫中，此处一派田园风物，不拘着你，你反倒活脱了。”
“褐樟的医术增进了不少，我精神气确实一日好过一日。我都想骑马了，可身边之人总是阻止我，他们说是皇上交待的。”孟小鱼撅起嘴，装出委曲的模样来。
管愈轻轻一笑，手上稍稍用力，一股暖流便瞬间从他的手掌传到孟小鱼的手掌，然后缓慢在她全身扩散，热得她直冒汗。
“皇上？”孟小鱼惊叫。
“我一传真气你便出汗，说明你经络不通，体内之毒尚未彻底清除，还不宜骑马。”
“怎的你也懂医理了？”
“我自然不懂，不外是法师生前跟我提过几句而已。”
“皇上，如今朝局日趋稳定，皇上该与郡主完婚了。”孟小鱼再次敦促。
管愈和葛若兰的亲事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允许过葛玄凯会让葛若兰做正妻，不想食言。
她本以为管愈会不乐意，或者乘隙又催她陪葛若兰一同嫁给他，没想到他竟然说：“我自然会娶她，只是朝中众臣并不赞成这桩亲事。我明日便再跟朝臣们商议一下。”
孟小鱼哪里知道，管愈有苦难言。为了跟西岭国王要那棵秦山的百年老参，他允许了娶西岭公主为后，只能娶葛若兰为妃。可他却并不想跟孟小鱼明说。她的毒尚未解，若让她知道了真相，保禁绝又会如何折腾自己。
“想不到皇上贵为一国之君，竟然左右不了自己的亲事。”孟小鱼只当管愈担忧朝中众臣又会以葛若兰年纪大和精神不正常为由而阻挡他娶她为后，忍不住挖苦起来。
“古往今来，向来如此。即即是帝王也有诸多无奈。”管愈紧紧握着她的手，站在原地不动，眼中尽是不舍和怜惜，“小鱼儿，如若你病好全了，你有何计划？”
孟小鱼有些讶异。
管愈为何会这样问她？以前他都是说要她陪着他，嫁给他，千般的深情，万般的不舍。可如今他却如此平淡地问了这样的话，难道他真想放她走？
“皇上此话何意？”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鱼儿，”管愈眸中蒙上了一层雾霭，“无论如何，你要记着，我只要你在世，在世便好。”
孟小鱼终于确认了，管愈真计划放开她。如果她是那关在笼中便养不活的金丝雀，他便要放她回到空中。
但她想怎样呢？她又能怎样？她出走半生，已经回不了小渔村了：“那我便做个游侠儿，但经常回来此处看看，让皇上看到我好好在世。”她挤出一抹微笑。
“谢谢你！”管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深情地亲吻，“小鱼儿，谢谢你！”
他如今别无所求，只愿她能好好在世，在他看获得或看不到的地方。
这时，绿采走过来问道：“女人，陆大人来了，奴婢让他在大厅期待，您见吗？”
“哪位陆大人？”管愈问道。
“他说他叫陆世学，说是女人的义父。”
“我义父？”孟小鱼笑了，“想不到我这老骨董义父居然会来找我。”
“即是那个奏请我给兄长和唐婉儿赐婚的前任掌故陆世学？我倒确实想见见。”
“他可是一肚子腐朽，不外对我却是极好的。皇上见了他可不许笑话他。”
“怎会？他既是你义父，我便会尊着他。”管愈边说边转头付托绿采，“请陆大人过来。”
“皇上，”孟小鱼笑道，“义父年事已高，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国都已属不易，就莫再劳他走来此处了。”
管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还真像个做女儿的，很是体贴。也罢，我们便去厅中见他。”
陆掌故正在厅中喝着茶，满头的鹤发，精神却异常矍铄，见到两人进来，立刻放下茶盏，毕恭毕敬地给管愈膜拜行礼：“草民参见皇上！”
他看见龙章凤姿、气宇轩昂的管愈，立刻心安了。这个皇上，果真比前太子上官凌云强许多。自己的义女眼光就是独到。
孟小鱼赶忙扶起老人，又看了看一身便服的管愈，笑道：“我尚未给义父介绍呢，义父怎知这就是当今皇上？”
“皇上气宇特殊，自带王者之气，草民虽老，眼神却还好使，无需你介绍，自是认得皇上。”
“哈哈哈！”管愈朗声大笑起来，“小鱼儿，我看陆大人头脑灵活、能说会道，一点儿都不迂腐。”
“那是在皇上面前，以前他可是老训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