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跳入油锅
葛玄凯怔了一会儿，抬眼再次看了看城楼下的明王军，又看了看柱子下一脸关切和焦急的上官凌云，立刻明白，无论谁胜谁败，孟小鱼这个千煞女都可能会在世，而且活得好好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如若我们都死了，这事便作罢。可如若你在世，我要你立誓，你会竭尽全力掩护好若兰和我的孩子，你会让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孟小鱼，我要你立誓！”
天徐徐暗了下去，一天又要已往了，可孟小鱼照旧没有看到管愈。
她更觉倦怠，抬起极重的眼皮，无力地看向葛玄凯，强打精神回道：“好，我立誓！”
她说完无力地垂下眼眸，耷拉着脑袋。
“快！把她放下来！”上官凌云再也顾不上其它，厉声命令身边的官兵。
官兵也都吓了一跳。这个妇人不会是还没用刑就已经死了吧？
几小我私家七手八脚地将孟小鱼放下来，人尚未落地，上官凌云便已将她抱住，嘴里喃喃念着：“小雨？小雨！”
孟小鱼此时尚有一丝意识，却懒得睁眼瞧他。
“上官凌云，你给小王我出来！”卡木丹诚元又在攻城车上叫喊。
“今日已晚，双方停战，明日再说。”上官凌云亲自回了卡木丹诚元的话。
“凌云小狗，小王我告诉你，孟小鱼拜你所赐，体内软筋草之毒未解。你若再不给她服药，不用到明日她就一命呜呼了。那你就再也无法威胁到本小王了。”
上官凌云大惊失色，急遽放下孟小鱼，朝着喊话兵就奔已往：“快，让他把药扔过来。告诉她，孟小鱼已经晕倒了，再不给药就来不及了。”
这厢上官凌云忙着向卡木丹诚元讨药，那厢上官烈锋又上了城楼，指挥人将葛玄凯放了下来。
管愈死了。卡木丹诚元这厮看来真不把葛玄凯当回事，吊了他那么久，除了扔两颗手榴弹外，就没问过他一句。如今唯一的希望即是孟小鱼，究竟她曾做过他的老师。
几个官兵将葛玄凯放下，松开了绑在柱子上的绳子，将满身镣铐的他扔在地上，立刻便远远地走开了。
这厮身上的气味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孟小鱼！”葛玄凯朝着孟小鱼爬已往，冷冷地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叫醒。
孟小鱼的眼皮微微哆嗦了几下，却并未打开。但就这么个细微行动，葛玄凯却是看得清楚。她还醒着，醒着便好。
“孟小鱼，别忘了，你欠我的，你欠我全家的！”
葛玄凯声嘶力竭地朝着她大叫，边喊边从地上爬起来，纵身一跃，跳入了犹在翻腾的油锅里，油锅立刻吱吱作响，噼噼啪啪、嘶嘶啦啦声不停。
“他自己跳进的油锅！”有官兵惊叫起来。
“为何解开他的绳子？”
“他被吊上去之前本就只带着镣铐，从柱子上解下来就这样了。”
孟小鱼闻言大惊，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蓦地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了那口大油锅和锅里被炸得兹拉兹拉作响的人，马上泪如雨下。
她已经没有了哭作声的力气，所有的悲痛欲绝都被堵在胸口，眼前一黑，再次晕厥了已往。
城楼内的官兵霎时间都傻了眼，即是连上官烈锋和刘太尉都被这一幕惊得愣在了就地。
城楼外的攻城车内，不少人也看到了这一幕，马上炸开了锅，骂声不停，弓箭和手榴弹不停地从攻城车扔过来，吓得上官烈锋急遽溜下城楼。
上官凌云此时已经拿到了孟小鱼的药，一个箭步冲到孟小鱼身旁，一把抱起她，也往城楼下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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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鱼再次悠悠醒转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精神好了不少。她转头审察着周围，突然看到两张熟悉的脸，是甜枣和梅子。
两个婢女见她醒来，突然露出了笑脸，欢喜地说道：“娘娘，您醒了？”
“这是东宫？”孟小鱼问道。
“不是。这是太子殿下的临时军营，殿下让奴婢们来服侍娘娘。”梅子回道。
“我走后，殿下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殿下让奴婢们留在清池院，小心保管好娘娘用过的工具。”梅子回道。
甜枣增补了一句：“殿下只要回到东宫，就必会到娘娘住过的房间里待上一会儿。”
“外面战况如何？”
“奴婢们不知，殿下不许奴婢们出去。”
“那城中的黎民如何？”
梅子回道：“娘娘，国都被围困了近两月，听说许多黎民都没了口粮，街上饿殍遍野。”
甜枣增补道：“幸亏奴婢们都住在东宫，吃食虽大不如前，但终归不会被饿着。”
孟小鱼想起了书巫书屋里的众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够不够吃的？另有木盈华，如今国都被围，她约莫也接不到客人了吧？她有足够的工具吃吗？陆掌故呢？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可知陆掌故？”
“认识。”甜枣回道，“他曾去东宫见过娘娘，奴婢知道他是娘娘的义父。”
“他如今怎样了？”
“奴婢不知。”甜枣和梅子同时回道。
“他辞官回乡养老去了。”上官凌云边说边走进门来，“全家老小全部走了，走得真爽性利落。”
孟小鱼心中一松，总算不用担忧陆掌故了。
陆掌故当初在东宫见孟小鱼时，听她念了一首辛弃疾的《鹧鸪天》，其时便萌生了退意。
厥后他帮着褐樟从护城河中救了孟小鱼，上官凌云越日便造访了陆府，他觉得冒犯了当朝太子，便更是去意已决，没两日便递交了辞呈，带着全家老小回了老家。
上官凌云朝着梅子和甜枣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可感受好些了？”他温声问道。
孟小鱼觉得他与此人已是交浅言深半句多，便未答话。
“对不住！我以为我给你服过软筋草的解药了，我并不知那药丸只能压制毒性。若早知如此，我定然不会令人将你弄到此处。”语气悲凉，脸色凄苦，眸光盈泪。
如今，管愈死了，自己的父皇也来亲自督战了，半壁山河的去留全押在这个病弱的女子身上，事情如何生长已由不得他作主。
孟小鱼却发出一声冷笑：“如今知道也不迟，你可以放我离去。”
“小雨，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上官凌云突然坐到她的床榻前。
他已经两晚没睡了，显得极其憔悴，眼眶红肿，眼眶下面有很明显的黑眼圈和眼袋。
孟小鱼却并不回他，只是一个劲地冷笑。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小雨，你聪慧如此，竟看不明白你所舍命护着的管愈若爬上帝王宝座，也终将薄幸寡情？”
孟小鱼挖苦道：“你当人人是你？”
“呵呵！”上官凌云突然一阵大笑，那笑声极为诡异，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怜，似激怒，又似悲恸，“小雨，你以为我欺你，诈你，轻你，阴险狠毒？你可曾用心了解过我？可曾想过我为何会如此？小雨，帝王之家没有又懒又饱、眼神欠好的狮子。你不动，不跑，不攻击它，它也会扑过来咬你，杀你，将你撕扯成碎片。”
孟小鱼闭上眼睛，不想再艰辛跟他争论。
人不怕犯错，可怕的是一错再错，更可怕的是他从不认为自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