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赫北年关
“天快亮了，又是新的一年。”孟安归说道，“娘在世时，可喜欢听我俩给她唱歌了。”
“嗯。我去年给她唱了一首《陶然四季》。”孟小鱼说道。
“真的？去年我也给她唱的这首，那时候，我还以为她和你都还在我们海边的家中……”孟安归突然住了口，没再往下说，眸中泪光莹莹。
孟小鱼想起了去年在宇宁王府渡过的那个除夕，忍不住低声吟唱道：“立春时，北国未解冻的平原，第一尾鱼跃出倒春寒的湖面；快小满，牵耕牛走过黄土上的梯田，偶尔也陪蜻蜓寻着小荷尖尖。”
孟安归低声和上：“白露后酒巷卖一碗月夜婵娟，水乡的桂花入口最缱绻；小雪在海港靠岸，初冬不太明显，走走停停又是一年……”
孟安归的歌都是孟小鱼教他唱的。可田大海不会唱歌，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兄妹俩傻乐。
两人唱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孟安归说道：“你先在我这儿睡会儿，我出去看看关墙上的军士们。”
“哥哥，我另有许多几何话要说。”孟小鱼却不愿意睡，拉着哥哥不愿意他走。
“小鱼，你一路风雪赶来，需要休息。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跟我讲。”孟安归轻轻扯开妹妹的手，“我也该去巡岗了。”
孟小鱼只悦目着哥哥和田大海离开，自己和衣而睡，不久便进入了梦乡，陪着梦中的爸爸过除夕去了。
越日醒来已近晌午，孟小鱼仍穿着男装走出房门。她这才发现，这里的军士都住在厚厚的关墙做的屋子内。
关墙下有不少军士在来来回回地走动，看上去还很悠闲。
孟小鱼倒也不觉得奇怪，大年月朔的，天气如此严寒，他们还能如何忙？
她拦住一个小兵，问道：“兄弟可知孟副将在哪里？”
小兵回道：“陪着卫将军在关墙上呢。”
她憋了一肚子话要跟哥哥说，绝不犹豫地便走上了通往关墙顶的阶梯，却突然被一人喝住：“你叫什么名字？谁的手下？怎么不穿盔甲？”
孟小鱼一怔，讪讪回道：“呃——没来得及。我找孟副将。”
“孟副将？不穿盔甲，即即是找卫将军也禁绝上。”
那人蹙眉看了她半晌，感受这小兵若没有那对粗犷的眉毛，长相便会过于秀气。不外那双黑白明白的双眸十分清澈，衬得人也带着几分活脱灵泛。
他不禁心软了几分，语气变得温和：“这次来的人虽不多，可也难免伤着你。回去换上盔甲再来。”
“是。”
孟小鱼乖乖退了回去，寻思着是不是北翌人来犯了。
大年月朔来犯？消息如此小？尚赫的军士们如此悠闲？
她迅速回到哥哥房内，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件破旧的盔甲，又急遽忙忙把盔甲套在身上，准备再上一次关墙。
刚走出房门，她便碰到了褐樟。
“主子这是要去那边？”
“呃——去关墙上，哥哥在上面。”
“小的陪您去。”
“不行，你没有盔甲，去不了。”孟小鱼嘻嘻一笑，“我跟你说，北翌人来犯了，我还从未见过真刀真枪干仗呢。我就去涨涨见识。”
褐樟闻言大惊，一把拉住她不愿放手：“主子照旧在房内呆着吧。刀剑无眼，伤着了您，小的可难辞其咎。”
“无妨。你不是都听不到消息？预计没来几人。我就远远地看看。再说，哥哥在上面呢，会照顾我的。你就放心好了。”
褐樟知道拗不外她，只好将她送到关墙的阶梯下，直到她登上了关墙，仍不放心，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孟小鱼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自己大踏步就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关墙上的军士倒是不少，但三五成群地都在闲聊，似乎并不把关墙外的北翌人放在心上。
约听到关外有人在叫骂，孟小鱼便好奇地走到靠近外墙的边缘往下望。只见关墙外的地面，十几个北翌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盔甲，蒙着脸，头上戴着厚厚的毛皮帽子，手里拿着各式武器，对着关墙上的官兵叫骂着。
她慢慢往那堆北翌人的偏向走近，凝神细听，终于听明白了他们在骂什么。
“一帮龟孙子，躲着不敢出来迎战，有种出来几个跟爷们单挑。”
“告诉那个上官烈锋狗天子，本小王早晚得把他的皇位抢回来。”
“大过年的，爷们出来一趟容易吗？你们再不开放关口让我们换点粮食，等我们打进去爷就把你们关进牢里全部饿死。”
“他娘的，墙上的人都是太监生的，婊.子养的不成？个个躲进娘的裤.裆.里不敢吭声了。”
“我看他们就是太监，不敢亮家伙。”
如此等等，大多不堪入耳。
从那有些稚气未脱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他们的年龄并不大。
孟小鱼兀自可笑，这群未谙世事却极端叛逆的北翌少年把战争当成了游戏，没事过来玩玩。她也没搞明白，如此不值一提的挑衅，为何要让卫将军带着三千军士留在此处来搪塞他们。
她再转头环视关墙上的军士，一个个悠闲自得的模样，似乎把北翌人的骂声当成了配景音乐。
不远处，孟安归正跟一堆军士讨论着什么。里面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脸冷肃地左指指右指指，孟小鱼猜那就是卫将军了。
她没敢让卫将军发现她，偷偷溜到他的后方，朝着哥哥扮了个鬼脸，淘气一笑。
孟安归蓦然见到她，大惊，迅速看了看周围，跟身边的人交待了两句，旋即朝她走过来，拉着她就往关墙下走，边走边低声呵叱：“你欠好幸亏屋里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你，谁知上面竟这么好玩。”孟小鱼嘻嘻笑着，被哥哥拉着往下走，一步三转头，心中难免遗憾没听到卫将军和哥哥他们都在讨论些什么。
“你最好老实待在屋里，这里可是一个女的都没有。卫将军来了后，连随军妇都被遣送走了，这里的军士个个都如狼似虎，你若被人发现是个女的，连我都难保你周全。”孟安归声音很低，满脸愠怒。
随军妇，也就是军妓。
孟小鱼知道，军队从敌国那边掳来的女人通常都市用来犒劳将士。有些官员或大户人家一旦开罪被抄家，家中的女眷最好的下场是被削为奴籍卖出去做奴婢，不幸的就会被送入军中慰劳军士。
“哥，你说话怎的如此粗鲁，知道我是个女的还说得这么直接？”她涨红着脸，娇嗔道。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的？我看给你对翅膀你还真敢飞起来。”孟安归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忍不住继续训斥，眼中夹杂着气恼和心疼。“胆子还真不小，竟敢在这种时候跑到这里来。”
孟小鱼闻言，顿觉委屈。她那么辛苦地来到这里容易吗？他竟如此说她。
可她也仔细思考了一下哥哥的话，觉得他说得也不是全无原理。他说的军中没有女的这种情况，她先前还真没好好想过。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于是，她开始撒娇：“哥，你等会儿给我和我的护卫们都弄套盔甲吧。他们对我可好了，有他们掩护我，没人敢欺负我。”
孟安归瞪了她一眼，说道：“等天气好点，你便回去。”
“那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我来就是接你和大海哥一起回去的。”
“厮闹！”孟安归又瞪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副委屈的模样，又于心不忍，语气缓和下来。“你先回房待着，等我回来再说。”
“你房里啥都没有，太无趣。大海哥在哪里？我去找他。”孟小鱼从小就不怕哥哥生气，基础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他是这里的新兵教头，在练兵呢。你别去瞎闹。”孟安归素知妹妹的脾性，没事也能折腾些事出来，怕是不会肯老实待在房里。
“哥，新兵教头哪有副军中郎将威风。你为何不跟卫将军说说，让大海哥也做其中郎将或校尉什么的？”
“那大海得识字才行啊。否则上头传个什么命令下来，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如何做决断？”
两人边说边进了房，褐樟也跟了进来。
孟安归又说道：“你先在这呆着，老实点别乱跑。等我回来再给你单独部署住处。记着，以后在人前可别叫我哥，要叫我孟副将。”
孟小鱼无奈颔首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