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一夜成名
这日一早，孟小鱼如往常一样在书坊里转了一圈，总觉得书坊的人虽还如之前那般礼貌地与她打招呼，一如既往的勤奋，可他们的神情总是很怪异。
她又检察了一下鲁士翰的账本，斟酌着哪本书需要再印，哪本书又该降价处置惩罚，然后，找来顾学采商量印书的事情，突然发现顾学采看她的眼神似乎也与往常差异。
“出了何事？”她微挑双眉，问顾学采。
“啊？”顾学采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今日的神情都不太对，定有何事发生。”
“哦——呵呵！”顾学采搓了搓手，“无事，我们——没什么纷歧样的吧？”
“有。”孟小鱼语气坚定。
“嗯——噢——嘿嘿！我怎的不觉得？”
“你的神情也差池，那就先从你说起。你说话都说倒霉索了，还说没事？”
“呃——我……我想各人只是一时还不太习惯，主子……咳咳——还不太习惯主子……是个女人。”顾学采吞吞吐吐说道。
孟小鱼心中一惊，没想到事情会生长成这样，低声问道：“你们如何知晓的？”
“国都中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呢。”顾学采有些不敢直视她，“昨日我回去后，内人便问起我这事。听闻这事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孟小鱼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发现我是个女的，心中不舒坦？”
“没，没有。”顾学采连连摇头，“主子之才学见识，我一直钦佩不已。主子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一直心存谢谢，又怎会因为主子是个女子而不舒坦？”
孟小鱼开始心烦意乱，不停地来回踱着步，想着如何应对这种情形。
顾学采又说道：“主子不用担忧，我瞧着这里的人也只是对主子是女儿之身有些惊讶和不习惯，各人却并无怨言。”
孟小鱼突然又觉得有些好奇，问道：“你——之前未曾怀疑我是个女的？”
“呃——噢，也并非没有。”顾学采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可主子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又独创了这活字印刷法印书。我就觉得主子不外是长相柔弱点的念书人，便没往那方面想。究竟如今的生意人，鲜少有能把书坊办成主子这般的，更况且是个女子。”
孟小鱼闻言，略微满意所在颔首，觉得自己的扮相约莫还真没那么拙劣，否则这顾学采与她险些天天相处，怎会发现不了她是女子？
她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的那些学徒们，学得如何了？”
“有两个已经可以排版了，另有两个尚需些时日多熟悉。”
“把他们叫过来吧。顺便把其他所有人都叫过来。”
“呃——主子。”顾学采有些惊愕。
郑重其事将所有人都叫过来谈事情，在书巫书屋照旧第一次泛起。
“去吧。把鲁士翰和书肆小二阿简一起叫进来。”
孟小鱼说着又转头付托褐樟：“你派两个护卫资助看一下书肆，有事情便进来找我们。”
“是。”褐樟应声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后，孟小鱼才发现，她这个小小的书巫书屋，不含护卫在内，不知不觉中已经招了十五人，这里面，一个女人都没有。
她扫视了各人一眼，说道：“今日找各人来，我只是想征求一下列位的意见。”
各人心中约莫也猜到孟小鱼要说什么，可听到她说要征求各人意见时，照旧一片茫然地面面相觑。
孟小鱼继续说道：“这两日，想必各人也听到了传言，知道我并非男子。”
众人终于有了真相明白的舒畅感，然后又开始窃窃私议，脸上什么样的心情都有。在这国都之中，还没有哪个店肆或作坊的主家是个如此年少的女子。
孟小鱼本就不觉得女子做生意有什么差池，究竟尚赫没有律规则定禁绝女子如此做，她便觉得自己做得理直气壮，故而也不在意各人的窃窃私语，。
她接着说道：“我何雨一介女流，在国都之中无亲无故，平生并无所长，所幸识得些字，也爱胡编些故事，思之再三开了这个书坊和书肆，用以维持我和护卫们的生计。女扮男装经商，实乃形势所迫。因世人对女子所能办之事尚停留于相夫教子、洗衣做饭之类。为生计所迫之女子，也大多以卖刺绣、卖唱之类的居多。如我这般开着店肆，抢夺男人生意的女子，乃世人所不容也，更况且让你们这些有一技傍身的男子为我做工。之前未跟各人坦言相告，何雨深感歉仄。现在，各人既已知真相，我也不勉强列位。哪位若不屑于为女主家做工的，我定允请辞，本月人为照付。”
她这一番话宛如行云流水，说得通情达理，让各人自己选择去留又大方得体。
众人闻之，又有些不知所措。究竟坊间传言似乎就在一日之间发作开来，谁也没想已往留问题。各人不由得又开始窃窃私议，低声议论起来，期间另有小小的争执。
孟小鱼也不等各人答话，又说道：“事出突然，我给列位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内请辞的，我定会应允，并照付本月人为。若三日内未请辞的，我何雨便当是自愿留下帮我，定会感恩于心，不亏待列位。”
众人：“……”
她等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此处诸多未便：“我先走了。考虑好的人，随时来找我。”
她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人群中有人叫道：“主子，我是不会走的。主子在此我便在此。”
孟小鱼转头一看，那是厨房帮工阿原。
她微微一怔，想起阿原和阿简是老乡，两人一起过来见工，家离国都都有五六十里之遥，怙恃都已经老了，又没有地，两人只好跑到国都来找事做。
阿简会念书认字，口才也不错，孟小鱼便让他做了书肆小二。
阿原说他只会种地。可孟小鱼这里不需要人种地，她便让阿原去厨房资助。
她平日跟阿原并无多大接触，他不外是偶尔拿了吃食给她而已。现在，他第一个说出这话来支持她，竟让她心中感动不已。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当你有需要的时候，第一个站起来支持你的人往往是一个你意料之外的人。
孟小鱼朝着阿原点颔首：“甚好！我何雨甚是谢谢。”
“我也不走。”顾学采坚定的声音逾越了人群的窃窃私语。
“甚好！我定感恩于心。”孟小鱼答道。
“我也不走。”
“我也不走。“
“我不走。“
…….
一时之间，“不走“之声此起彼伏，让孟小鱼感动之余，又多了几分自豪。
她双眼噙泪微微浅笑地说道：“何雨多谢列位的不弃之恩。既然何雨女儿身已然袒露，外头定有诸多人心怀不轨，特别是其它早就心怀不满的书肆，定会趁此时机多加打压。以后还望列位顶住压力，多加帮衬，何雨谢谢不尽。”
“主子放心，我等定当竭力相助。”一直显得很平静的鲁士翰说道。
这又是一个意外。孟小鱼一直将鲁士翰看成上官凌云的人，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也会作声挺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很微妙，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对自己彻底改观。
孟小鱼向鲁士翰投去谢谢的一瞥：“多谢鲁掌柜！既然如此，还请鲁掌柜回书肆照看。”
她边说边暗自钦佩鲁士翰处变不惊的态度，这种淡定也无形之中给了她力量，让她越发坚定自己继续做下去的信念。
鲁士翰点颔首，转身踏步而去。
“各人也散了吧。”顾学采边说边带着几个学徒走了。
众人刚走，褐樟便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主子，今日书肆人特别多，书巫先生写的书都被一抢而空了。许多几何人挤在书肆里要求书巫先生在所购的书上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