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物质与本源的夹缝
“……机械之神？”
“没错，我就是目前月球世界上机械神教所尊崇的‘机械之神’。”
说话间，正殿的中心位置，白玉一般的地面有一整套纯白的桌椅升起。
苏云瞥了一眼那桌椅精巧的外形结构，似乎十全十美，没能发现具体的升降机械在哪里。
面对眼前这个坦然认可自己就是所谓‘机械之神’的存在，苏云还抱有一定的戒心。
究竟自己是一苏醒就泛起在了仿若云端的梦幻而陌生的世界里。
而且……
苏云的眼神微微眯起。
——自己似乎另有过一段时间失去了影象。
甚至是忘记了自己被架在十字架上，被圣器森罗万象之枪刺死的经历。
影象恢复的瞬间，心口也开始感受到微微刺痛的幻痛。
切实的说明着这段经历，哪怕是肉体自己也留下了不行磨灭的印象。
但是先前他照旧轻而易举的遗忘了许多影象。
这究竟……
“这是因为刚刚你的‘精神体’还不够稳固，没能完全链接过来的原因。”
“你能够读心？”
苏云猛地一惊，才想要条件反射地拔出自己的宝石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身上除了一身纯净的白袍之外，别无他物。
但是下一瞬间，如同呼应心中所想一般，宝石剑又突兀地泛起在手中。
“这究竟是……”
疑惑丛生。苏云难以抑制的喃喃低语，同时也注意到自己的白袍虽然与死前是同一款式，但是泥泞与血污都消失不见了。
“好了，你先坐下慢慢泛论吧。我并没有恶意。我想这会是场不短的漫谈。”
天使机械没有任何行动，只静静地悬浮于最开始的半空位置，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唯有机械双眼与周身时而闪烁着淡蓝色的荧光。
苏云点了颔首，小心翼翼的深入圣殿，落座在座椅之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另有更多的问题，我想你会告诉我答案吧。”
“虽然，在谈正事前，就让我们友善的闲谈一会也好。对了，你需要一些咖啡吗？”
虽然是在询问，但白玉一般的桌面已经自动打开一个孔洞，如同小型升降机一般，升起一个小小的托盘，一杯冒着冷气的冰咖啡已经端上。
“……谢谢。”
苏云只是看着，但没有动。
“那么，就先从读心开始说起吧。其实纵使是神明，一般而言也没有读心的力量。”
“是吗？但是适才你回应了我心中的疑问。”
“算不上，这是因为在这个特殊情况下，才勉强能够做到。”
“特殊情况？”
“没错，在这里与我攀谈的你，仅仅只是一个纯粹的‘精神体’而已，但并不够凝练和适应，所以偶尔会有溢散而出的精神思绪被我捕捉到。”
“……”苏云原本高速转动的大脑短暂中断。
精神思绪的外溢？
苏云深呼一口气，试图平缓心情。
他轻轻端起冰咖啡旁的小奶壶，将牛奶徐徐倒进玄色的咖啡之中，白色瞬间晕染在纯黑的色泽之中，如同云雾一般缥缈。
“很好，你已经收敛了许多思绪，我现在并不能感受到几多清晰的资讯。”
天使机械在赞美。
“我可以理解为，在我死后，你把我的‘灵魂’拉到了你的圣殿吗？”
“基本正确，但有两点需要明确。”
“两点？”
“首先，严格来说这座‘黄昏圣殿’并非我的神国。”
苏云环视一圈这座散发着神圣光线的圣殿，又追念起外面虚空之中的白玉阶梯，以及下方如同尸骸之雨的无尽深渊，若有所思的颔首。
“简直是……有种诡异的感受。”
“这里是名为‘泉源之海’的本源世界，与我们所在宇宙中月球世界相接近的夹缝之处。”
“……”
天使机械一口气说了太多陌生名词，苏云没能顺畅理解。天使机械继续解释。
似乎一切都要从四千八百年前的那场‘大破灭事件’说起。
异族中的“伪神”，利用从人族手中偷取的先驱者圣器，结合祂如同星空般超凡的灵能力量，震荡空间，破碎了多元宇宙的时空壁障。
空间风暴肆虐，旧的星际航路隔离，新航路必须重新开辟。
更严重的威胁是，多元宇宙、诸天万界的怪异与势力，也缓慢而不行抑制地渗透进来。
除此之外另有宇宙常量、甚至一些物理规则的紊乱与变换。
秩序瓦解，混沌永存。
战火又一次燃遍银河。
“……但是与此同时，其时作为人类银河帝国科研中枢、也就是月球世界的至高AI的我，察觉了多元宇宙的真相，时空界限之外的模糊幻影……”
“等、等一下，你说你其时……是AI（人工智能）？”
虽然被当年黄金时代的银河帝国与神明之战所吸引，但是眼前自称为‘机械之神’的天使机械，所随意说出的自我介绍却令苏云大吃一惊。
“哦，虽然，其时的我，还无法彻底脱离AI的窠臼。也许是银河帝国中枢的瓦解，又或是‘大破灭事件’对物理规则的扰动……总之，我觉醒了真正的意识。”
“是、是这样吗？”
“所以当我意识到月球人族到了危机时刻，我徐徐引导他们恢复生产，希望能够重新开拓银河帝国的未来，但是似乎并不太乐成。然后，从人类之中，似乎还降生了机械神教这样的组织。”
“……”苏云瞥了对方一眼，但是机械的面甲无法看出任何心情，同时心里难免暗想：“对方是否真的挣脱了AI的桎梏，化为所谓的‘神明’了呢？照旧依然在凭据着AI的指令与规则行动？”
说到底，‘神明’这种存在，是否有具体明确的界说？
“虽然是意外的产物，但是他们所要推行的‘飞升’计划，正好与我不约而同。”
“是在说‘神座计划’吧？”
“没错。回到话题，当我发现名为‘泉源’的真实存在，这一宇宙的本源之后，长达几个世纪的努力下，终于抵达了这片物质宇宙与泉源之海的夹缝，而‘黄昏圣殿’就坐落于此。”
天使机械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对着正殿的穹顶挥舞。
随后黄昏圣殿的穹顶如同半透明一般，显露出圣殿之外缥缈的景色。
遥望之下，可以看见在圣殿四周的云层之外，是朦朦胧胧、无边无际的一片混沌。
苏云轻缓地舒了好几口气，才慢慢消化天使机械的话语。
也就是说，自己死后‘精神体’被拉来机械之神的圣殿，第一点要修正的认知是这座黄昏圣殿，并非祂的神国，而是原先就存在于物质世界与名为‘泉源’的混沌空间的夹缝之中。
“……那么，第二点呢？”
“另一处要明确的，则是并非我将你的‘精神体’拉扯过来。”
“咦？”
天使机械的声音与腔调照旧一如既往，但苏云似乎能够从祂周身呼吸着的闪耀光线中，感受到一丝情绪的转变。
“是月神。”
“？”苏云双目圆瞠。
“不，准确的说……是月神的遗骸，将你的‘精神体’拉扯进来。”
说话间，天使机械的脚下，那位于正殿前方的台阶上，一尊缠绕着荆棘的透明冰棺徐徐上升。
一位皮肤白皙、容貌绝伦的美丽身影，安息其中。
“……好美。”
苏云追念起来，似乎来到月球世界的第一个夜晚，他曾梦见过这位少女（第四章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