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志坚是个情感富厚的人。
那个叫苏幼薇的女孩背着弟弟求医的一幕让他直接想起了自己姐姐石玉凤。
当年他被街头烂仔砍伤,也是石玉凤背着血淋淋的他去医院求救。
也是那次,石玉凤为他跛了一只脚。
事情虽然已往很久,但影象却未曾磨掉,反倒随着时间的流失,变得越来越深。
而这,也是石志坚之所以肯脱手资助苏幼薇的主要原因。
你有细佬,我也是别人细佬。
我阿姐和你一样,对细佬超好!
……
此时,石志坚业已离开了西药店,女孩苏幼薇还在痴痴地望着外面。
鹤发老者看得清楚,就忍不住笑道:“小女人,别看了,他已经走了。”
苏幼薇这才扭过头来,不敢去看鹤发老者的眼睛,怕被取笑。
鹤发老者没有取笑她,反而问道:“你叫苏幼薇么?我听适才那年轻人说的,很好听的名字。我孙女比你大两岁,她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你有孙女么?”苏幼薇抬起头轻轻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有孙女?”鹤发老者乐了,“我不光有孙女,我另有儿子,有妻子。”
苏幼薇不说话了,脸上露出忧伤。
“你呢,你除了弟弟,家里另有什么人?”
“我另有阿母,她在海上打鱼。”
“你阿爸呢?”
苏幼薇摇摇头,“从小我就没见过他。”
“难道你是……疍家人?”鹤发老者猛地一愣,像是想起来什么。
苏幼薇眼圈一红,“你也认为我不祥瑞?”
鹤发老者见她似乎要哭,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和那帮家伙纷歧样,我不信这个!”
顿了顿,“倒是适才那个年轻人,他肯帮你需要很大的勇气。”
鹤发老者虽然不相信气运之说,但香港人都把疍家人说成是扫把星,倒霉鬼,几多也会让人心生芥蒂。
就在鹤发老者和苏幼微尬聊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一名身穿玄色唐衫男子。
男子国字脸,卧蚕眉,模样精明强干,一看见鹤发老者就忙低头躬身:“龙爷,我有急事儿禀报!”
说完,国字脸男子就凑到鹤发老者耳边低语了几句。
鹤发老者马上脸色一变,“快,赶忙回去,我要见见她!”模样迫不及待。
“是龙爷,外面已经为您备好了车!”国字脸男子转身侧立,期待鹤发老者出门上车。
鹤发老者虽然心急如焚,却照旧没忘记和汤姆逊医生离别,转头又冲苏幼薇慈祥地笑了笑说:“小女人,有时间我们再聊,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样子很是兴奋。
苏幼薇看着鹤发老者离开,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弟弟饮了水,打上吊针好了许多,舔舔嘴唇,小眼睛有些虚弱地瞅着苏幼薇说:“阿姐,我还想吃糖。”
……
一辆玄色疾驰轿车停在外面,鹤发老者出了西药店直接上车。
汽车徐徐发动,从四周悄悄涌出八名劲装大汉左右离开,守着车子,陪跑两边。
玄色疾驰一路驶向油麻地,不久之后在一座复古唐楼前停下。
唐楼外面驻扎着数十名清一色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模样桀骜不驯,看见疾驰轿车到来,全部列队迎接。
鹤发老者从车上下来,摆摆手对领头那人说:“你叫‘上海仔’是吗?以后别搞这么大阵势,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我们和记陀地。”
领头那人忙说了声是。
国字脸男子说:“龙爷,人就在会客厅候着。”
鹤发老者再不迟疑,加速脚步朝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内,婷婷袅袅站立着一女人,也就十八九岁年纪,现在神情忐忑不安,一只手搓弄粗黑长辫。
老者进入大厅,一眼就看见了长辫女人,模样马上紧张起来,脚下法式也放慢许多。
那女人看见他,忙退却几步。
老者伸脱手做了个慰藉姿势,“不要怕,我只是想要验证一下。”
女人满身紧张的发抖。
老者的手朝她脸颊摸去,接着撩起她左边耳发,看了一眼,那里有一颗黑痣。
跟在后面的国字脸男子道:“是不是龙爷,她左耳后面有颗痣……也许她就是您老一直苦苦寻找的孙女!”
鹤发老者笑了,笑得有些沧桑,也有些凄凉,转头冲国字脸男子道:“华仔,你原来是做狱警的,之后才加盟我们和联胜,做了我的手下,我原以为你做事情会很谨慎,可现在……我有讲过的,是朱砂痣!不是黑痣!黑红不分,你还做什么红棍,当什么坐馆?!”
国字脸男子被骂得无地自容,不敢吭声。
骂够了,鹤发老者这才招招手道:“给她一千港币,送她离开。”
国字脸忙躬身颔首,带人下去。
作为和记“双花红棍”又是身世狱警头角峥嵘的超级马仔,国字脸华仔----黎阔华,乃是油麻地数一数二的扛把子,也是和记未来“坐馆”的首选,可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却被鹤发老者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回声。
……
等到黎阔华走了之后,鹤发老者这才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他偌大岁数混迹歌舞厅找遍小女人,别人以为他为老不尊,喜欢女色,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振国龙是在寻找自己的亲生孙女!
振国龙走到一旁香案处,香案上架着一把铜环大钢刀,钢刀锈迹斑斑。
他单手取下钢刀,一只手轻抚刀口,心中马上涌起万丈激情。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手提钢刀舞动一个刀花,只觉这钢刀极重了许多。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钢刀竖斩横劈,游龙腾挪!
想当年,他振国龙也是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抗战时期更是凭着手中这把钢刀斩落无数小鬼子头颅!
五十年代,他离别妻儿只身来到香港,更是靠着手中这把钢刀,帮和记打下了偌大天下。
与此同时,他的儿子带着孙女偷渡来香港时却遭遇水警,儿子溺死,孙女下落不明,厥后听说被人拐卖,做了舞女。
振国龙闭上眼睛,手中钢刀当啷一声落地。
他的心在滴血!
想他振国龙在香江只手遮天,他所掌控的“和记”更是和“新义安”,“潮州帮”以及“十四K”并列香江四大帮派。
可就是他这样牛气冲天的人物,却连自己的儿子和孙女都救不了。
儿子溺毙!
孙女被卖作舞女!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处罚?!
振国龙深呼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不平,他一定要找到孙女。
就算翻遍香江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他是谁?
白头翁-----振国龙!
人称,
和记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