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逍手下,就有个专门伪造后赵文书的妙手,名叫陶野。
因此无论他们假扮成什么样的人,都能拿出与之相配套的过所,至少在身份上能够天衣无缝。
因此一行人低调地从武乡郡穿过,在祖逍眼中,此处的情况,与后赵其他地方相比,显然略要好一些。
当地是平原,土地肥沃,耕作率十分之高,已经到达了百分之八十。
这在兵荒马乱的后赵,十分稀有,就像洛阳四周,还算是过得去的地方,抛荒现象依然严重,目测至少也有四成之多。
由此可见,武乡郡要比其他地方安宁,赵王石勒对此处的掌控力度也很高。
石勒是个比力庞大的人,一方面放肆破坏,绝不怜惜,另一方面又尽力勉励农耕。
正如他既无比痛恨汉人,却又十分仰慕汉族文化,手下文臣和谋士,基本上都是以汉人为主。
这一路上,祖逍一边仔细视察,一边悄悄地思考着,虽然他出门前放了豪言壮语,要知己知彼,攻无不克。
可要真正全面地了解一个国家,一个枭雄人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武乡郡的乡民,大多数都是羯族人,包罗一部门诸胡杂处,但汉人的数量,却比其他地方要少得多。
即即是有,也基本上都是些职位低下的奴隶,过得十分悲凉。
新附的坞堡主,要么在南边徐州一带,要么就在更北方的位置,如当年祖父的生死之交刘琨所属的幽州。
尽管刘琨最后因为优柔寡断,伶仃无援而兵败,但却赢得了石勒的尊重,他辖区内的所有汉民坞堡主,只要是愿意投降的,一个都没杀。
除了自己的几个谋士之外,石勒并不信任其他的汉人,所以在京城襄国的周边,险些难以看到正常汉人的踪影。
祖逍一行人也明白这一点,便将身份伪装为胡人,经过刘志的精心设计,明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缺陷。
即即是王羲之化妆以后,相貌看起来也粗拙普通了许多,而且他一直努力学习洛阳雅音,只要尽量少开口,也难以露出破绽了。
这日黄昏,他们来到了上艾四周的一个小镇,这个镇子很小,只有一间像样的客栈。
祖逍等人住下来后,差不多就已经满了,店家难得看到个大方点的客人,乐得眉开眼笑,亲自殷勤接待。
晚饭时,他们又去了镇上一家稍微好点的酒舍用饭,准备在那里顺便打探些赵郡方面的消息。
羯人好酒,酒舍中十分热闹,随处都在幺五喝六,喧哗震天,一进门,祖逍就敏锐地注意到,其中有许多人是官兵身份。
这可奇了怪了,这么个小镇,怎么说也不行能驻扎重兵,如果是路过的话,又没见他们打尖住店。
几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想听一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这群人嗓门奇大,说话也无所忌惮,但令人奇怪的是,言谈中始终没有涉及到半分与公务有关的内容。
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祖逍等人也不想在此多做停留,跟这么一群粗鲁又嚣张的羯族丘八待在一起,每分钟都市有不行预测的危险降临。
就在他们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却听得“哐啷”一声,紧接着传来一名羯族官兵的破口痛骂。
“好你个死貉子,想烫死老子不成。”
众人寻声看已往,却是一名汉人伙计,上菜时经过,正好那官兵突然起身,一下子撞翻了菜盘子。
明明是他自己差池,但因为这伙计明显是个汉人,便恶形恶状地倒打一耙。
他嘴里说着,手上也绝不客气,一把抓住那伙计的发髻,狂风骤雨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那伙计似乎也早就挨惯了打,只是用双臂抱着头缩成一团,任凭他怎么打,就是一声不吭。
店家在旁边冷眼旁观,等到他打的差不多了,预计已经消了气,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这位客人,是小店的差池,今日这桌酒席就算是赔礼了,某家兄长也在京中龙骧上将军麾下任职。
都是自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这贱民,究竟店里头还等着他干活呢。”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又抬出了自己当军官的兄长,同桌另外几个官兵闻言,立刻上前拉着那人劝解了几句。
“逯支,算了算了,我等另有事情要办,就别在这里延长时间了。”
这群人本就已经酒足饭饱,准备离开了,那官兵嘴里犹自骂骂咧咧了几句,临走还在那汉人伙计身上又踢了两脚发泄,这才拉拉扯扯的走了。
祖逍等人看得目眦欲裂,同样身为汉人,在后赵境内却活得比猪狗不如。
虽然,尽管心中义愤填膺,可他们也知道自己管不了,至少不能明着管。
所以几人都缄默沉静旁观,并没有激动地跑上去解救同胞。
等到这群官兵都走光了,那店家见伙计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十分不耐烦地又踢了一脚。
“滚起来把工具收拾了,别给老子在这里装死,要不是今日实在忙不外来,也不会把你从后厨调过来资助,真是晦气。
害得我损失了不少,今日一天又白做了。”
那伙计鼻青脸肿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腰开始收拾桌案,看他脚步蹒跚僵硬,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众人看得唏嘘不已,尽管心中十分同情,奈何人在敌国,无法脱手相助。
况且在这后赵境内,被胡人欺压的汉人奴隶成千上万,除非有朝一日他挥军北上,否则解救那么一两人又有什么意义。
好好的一顿饭,吃得几人心情郁闷,几人中反而司马瑕这个晋朝公主,对此毫无波涛。
前赵的情形虽然比后赵略微好那么一丁点,但也不外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想必这么多年来,她早已司空见惯了吧。
心中叹息了一回,几人便起身结账,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扑通”一声。
转头看时,却是那汉人伙计一头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满身抽搐,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想必是刚刚被人打破了内脏,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他已经是必死无疑。
虽然,即即是能够抢救过来,想必这店家也不行能为个贱民多花钱吧。
“店东,欠好了,这赵三似乎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