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坊主

　　阳侯被净海的一句话噎住了。

　　他还真不知道，真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

　　甚至在许多的地方，奴隶都是没资格进他的庙宇供奉香火的。

　　只听净海解释道：

　　“这些奴隶一半为被迫卖身为奴的贫苦人家，一半则为遭遇战乱被掠夺之民，少数则为因罪责被罚为奴者。”

　　“这些人贫僧能救他们一时还能救他们一世吗？”

　　“卖身为奴者在家乡都活不下去，到了别处不外是再卖身一次而已，挣脱不得奴籍。”

　　“而那些被掠过之民，家国破碎无处可跪，就算流亡别处下场也不外是再度卖身为奴而已。”

　　“至于少数那些因罪责被罚为奴者，有朝廷公牍通告四海，岂论去哪里都市被抓起来再度贩卖。”

　　“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苟活在世上受苦，还不如做鬼来的逍遥自在！”

　　此话一出，船上除了许忧之外，这些衣食无忧之人都是瞠目结舌，尤其是那阳侯更是惊的合不拢嘴。

　　这奴字一旦沾染上，那还真就是永生永世逃脱不掉了。

　　只有姜少博暗自心惊。

　　当初他若没有孙福的接济，下场多数也是因生计所迫卖身为奴了。

　　“所以……你就杀了那些奴隶，让他们都酿成与你当月朔样的水鬼，被你带到海王庙中受香火供奉参悟佛法，企图让他们也像你一样开悟慧根成就上境鬼仙吗？”

　　许忧说到，他已然全部都明白了。

　　“不错！”

　　净海重重一颔首，问道：

　　“如今你们还要拦我吗？”

　　几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只有那两位员外恳求道：

　　“几位仙家，这一船的奴隶可是小人全部的身家啊，放了这些奴隶那就是要了小人的命啊！”

　　“老夫不认同。”

　　许忧摇了摇头，总算让两名员外定了心，他说道：

　　“大师虽然慈悲为怀，可在老夫看来却是滥杀无辜，虽是帮扶弱小打压奴隶买卖可却是治标不治本无济于事，虽是将那些水鬼之魂收入庙中受空门香火熏陶却是断了他们的去路。”

　　“老先生何出此言？”

　　净海万分不解，只听许忧解释道：

　　“大师不想想，这世上倘若是个阴魂水鬼受空门香火熏陶都能成就上境仙位的话，那这世上的鬼仙岂不是比活人还要多得多？”

　　“大师自己只不外是个个例而已，往后数十上百年，大师手下所收的那些阴魂水鬼，都市因为没有成就上境又没有肉身支撑，神魂消泯而亡。到时候他们就是六神无主连转世投胎的时机都没有，此举如何不是断人去路？”

　　“大师不妨再想想，天下五湖四海何其广袤，而大师在这小小碧波海一隅之地，就算能阻截再多的奴隶船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倘若大师认真为那天下数万万受苦受难的奴隶着想，就不应目光如此短见，心胸如此狭隘。”

　　听到许忧这话，海鲲几人也是一阵颔首，觉得有礼。

　　海上的净海僧人却缄默沉静了，他沉思片刻后摇头道：

　　“老先生所说虽然有理，可贫僧却不敢苟同，贫僧也不外是尽力而为而已。如今你我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爽性便不必动这口舌，以本事分个高下。”

　　一听净海要和许忧分个高下，海鲲立即就笑了。

　　开玩笑！这是上境一品的仙帝大能，还不是一般的仙帝大能，光手下门生都是十二尊仙帝中的佼佼者！

　　和许忧分个高下，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海鲲心里稳了，只见许忧微微颔首抬掌一请道：

　　“老夫也正有此意，大师请吧。”

　　“好，老先生不是一直想知道贫僧的真名吗？”

　　净海微微一笑，徐徐抬起手中的金色禅杖，猛然喝道：

　　“在贫僧觉醒天道加持之力时，便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吾名—海坊主！”

　　说罢，他手持禅杖朝下方的楼船重重一杵。

　　“大海无量！”

　　“当！”

　　一声震动苍穹的钟声响起，众人脚下的碧波海上浪涛瞬间平息。

　　下一刻，天空似是被这一杖杵出了一个窟窿，无量的法力化作海水从空中倾泻而下。

　　这些海水又化作一条条印着佛经的锦帛向楼船卷来。

　　“仙王！”

　　阳侯双眸一缩猛然惊呼一声。

　　这一招的威能在他眼中，已然是货真价实的仙王一击了！

　　而且在净海说出真名的刹那，身上猛然被加持上了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

　　天道的加持瞬间又提升了几个档次！

　　“前辈小心！”

　　阳侯向站在船头的许忧召唤到，随即却被海鲲一把拉住。

　　“你要相信这位大前辈的实力。”

　　区区仙王在许忧面前也能兴风作浪吗？

　　只见许忧微微抬起一只干枯的手掌，徐徐在面前一抹，就像是擦去前方的什么脏工具一样。

　　霎时间，漫天的海水经文锦帛被凭空抹去，净海一杖在空中杵出的窟窿也随即消失。

　　海上、空中，海不扬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阳侯此时嘴都打起了结巴，下巴连连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仙……仙帝大能！”

　　这不是对攻，亦不是防守，而是凭空抹去！

　　这意味着双方之间有着近乎绝对的实力差距！

　　如同一个婴孩踢打一位成年人，被简简朴单的一只手拎起来只能无助的在空中扑腾哭喊，什么事都做不了一样。

　　而在修仙界中，能将仙王一击凭空抹去的，至少是一品的仙帝神帝一类的存在，二品的仙尊都做不到完全无视的这一点！

　　空中的净海僧人见状缄默沉静了。

　　他同样暗自心惊。

　　他未曾小觑过许忧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

　　对方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本根和秘密，说明是有真本事的人。

　　因此他一脱手便用上了自己最强的手段，大海无量！

　　然而一试之下，他才看出了眉目。

　　基础不是许忧平平无奇，而是他太弱了，基础看不穿许忧！

　　双方之间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许忧这一掌完全可以将他的存在都一起抹去，而不是仅仅抹去他的攻击。

　　这个时候，要是再脱手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找死了。

　　然而净海为了心中的信念，纵然面对许忧这样的存在也不愿退去。

　　他说道：

　　“前辈实力高深，贫僧绝非对手。可贫僧此时仍站在这里，已有向死之心！”

　　“贫僧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下定决心要为那些奴隶之人请命，只要贫僧还在世一天，就绝不会允许有一艘贩卖奴隶的船只从碧波海上通行！”

　　阳侯一听勃然震怒，指着僧人怒斥道：

　　“前辈心怀慈悲饶你一命，你不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可随即许忧便微笑颔首光速打脸。

　　“好，老夫便允了你，今后不再会有一艘运送奴隶的船从这海上行过，同样你也不能再将这些奴隶变为水鬼，要将你庙中的那些阴魂全部放归，由他们转世投胎去。”

　　贾员外一听急了，马上上前恳求道：

　　“上仙，上仙！这碧波海是一条重要的航道，您要是给封了，以后我们就得多绕几十万里的山路水路才行，这……这是赔本的啊！”

　　“哦？如果是赔本的买卖，那就不要做了。”

　　许忧不以为意的说着。

　　商人逐利而行，只要有利益的驱使，它们就会铤而走险，措施也总要比问题来的多。

　　净海就算再在这碧波海上截杀更多的商船，这些奴隶市井们也会请来一个比一个更强的修士来此地除妖，终究净海会惹上一个惹不得的家伙丢了性命。

　　可若是把这条路给封了，让此地的奴隶买卖酿成一桩赔本买卖，这样的话这碧波海四周的奴隶贸易就可以隔离一半了。

　　此时净海却苦笑道：

　　“老先生的本事虽然高强，可又不能一直坐镇此处，手眼又不能通天，这碧波海如此广袤，哪里能管的过来。”

　　净海不是不信许忧的实力高深，可此时就算有再高深的实力也办不成，因为这基础不是一件可以用硬手段说话的事。

　　强者可以将这碧波海抹平，可以封海让所有商船无法通行，可却不能单独的让某一类的商船禁止通行。

　　听到这话，许忧却笑了。

　　“谁说老夫的手眼不能通天？你且看好了！”

　　只见许忧以指为笔，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金符敕令没于空中。

　　“咄！”

　　一声真言乍起，金光耀便碧波海上，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每小我私家心中都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来。

　　净海僧人不由咂舌。

　　“因果律！老先生竟然能驱纵因果之道！”

　　世间道法千千万，唯有一条最难学，因果！

　　能通晓因果之道，便可得见众生命途可窥天地尽头！

　　就算是上境一品的仙帝神帝大能之中，都没几位能有这样的手段。

　　功成之后，许忧朝净海笑道：

　　“你且瞧好吧，往后若有奴隶船出海，必遇迷雾反向行之，不行驶出碧波海去！”

　　“老先生法力神通，贫僧佩服！”

　　净海僧人行了一礼，许忧转头挥手道：

　　“走吧，带老夫去你那庙里看看，你那庙中可是有老夫此行要找的人哩！”

　　这人即是姜少博之父姜太丞。

　　他受雇护送一艘奴隶船被净海下手覆灭，化作水鬼被收回庙内。

　　正是因此，白吾在这海上海边跑了几个月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许忧的原来目的正是为此而来，能寻到天妖百鬼之一的海坊主也是意外之喜了。

　　最苦的照旧那奴隶市井贾员外和李员外，不敢拂逆仙家的意思，只好苦着脸下令将船使回岸边，正以为这一单买卖赔的底掉时照旧海鲲实时脱手。

　　也算是为了讨好许忧，又或是为了结交净海这么一位就住在他碧水云宫旁的高修，他主动脱手以碧水云宫之命购下这满船的奴隶，许诺为其脱离奴籍带进宗门充当杂役安家。

　　这一来，倒也算是解了两位员外的燃眉之急，落个皆大欢喜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