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埋葬
回到使馆，樱桃先带着幻翎去了百木房间，他在京兆府地牢里受了许多刑罚，送回来医治近半日才把伤口处置惩罚完毕。
幸亏人没事，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
殷婳等陆平川诊断完毕，问，“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陆平川说，“殿下宽心，他没有伤到筋骨，不会残疾。”
殷婳松了口气，放心坐下，抬头看向靠在床头的百木，宽慰一笑，“你这次做得很好，本殿记在心里了。”
百木挺身坐起来，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两声，守在一边的幻翎连忙把他摁回去，眼眶红红的，“差点就没命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百木推开她的手，看向殷婳，“能为殿下做事是我的荣幸，只要殿下平安，百木万死不辞。”
幻翎被他推开，再看他眼里分毫没有自己的影子，眼神落寞地垂下双手，静立其侧，仍旧不舍得离开半寸。
殷婳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死人坑现世，外面闹得很厉害，现在就等顺昭帝如那边置，如果他处置不妥，民工怨气加重，将有利于我们对其进行策反。”
百木单手压着被子边角，恢复严肃神情，“陈匕石让属下带句话给殿下，说是杨文华发现了暗桩组织的据点，请殿下作出决定，是灭了他照旧与之相助。”
殷婳愕然，不外很快了然于心，陈匕石能在康盛眼皮子底下卧薪尝胆多年而不被觉察，定有一身好本事，能发现南疆驻扎在北晋的暗桩据点也不奇怪。
“幻翎，你去一趟私院找沈渡，让他约杨文华到二曲私院议事。”殷婳抬手将茶杯送至唇边，抿了一口。
暗桩组织在二曲私院密会，而掌管院子的就是陈匕石的副将沈渡。
幻翎叉手，“喏。”
殷婳搁了茶杯，稍作一顿，秀丽的眉尖蹙起，“使节团里有内奸，幻翎、先生，你二人最近说话提防着，莫被有心人利用。”
陆平川问，“殿下何出此言？”
殷婳斟酌一番，说，“顺昭帝设宴，费尽心血让我饮酒，预计是在试探我的身体状况，可是他又是从何得知我的身子不宜饮酒的呢？除了追随我出使的使节团，怕是没有旁人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了吧。”
陆平川皱着眉，抚过长髯毛，“殿下的担忧是对的，近日我会多留意举止失常的人。”
殷婳颔首，再与三人说了接下来的计划，谈妥后才动身离开，带秦旭去陈匕石部署好的所在安葬他怙恃。
时值半夜，殷婳换好夜行衣，拎着秦旭潜出使馆，避开重重巡逻禁军以及街使，来到一处僻静的林子。
秦旭不会轻功，一路上都被殷婳拎着后颈子带飞，他忍了又忍，中途没忍住，双手环住殷婳的腰身，感受到殷婳低头看他，颇为不自然地解释，“会掉。”
殷婳眸光微闪，索性勾住秦旭的腰，把人往上一提，扛在肩膀上，以更令秦旭羞耻的姿势带着他御空航行。
秦旭挣扎两下，继而像只失去力气的可怜小狼，两条手臂摇晃在空中，认栽循分了。
到达林间深处的一处小院子，秦旭望着熟悉的木屋跟部署，瞬间把羞耻心抛却脑后，昏暗的眼中徐徐点亮星海，难掩激动。
殷婳轻声落于平地，放下秦旭，忽略院子里数十张瞠目结舌的面孔，淡定地走到为首人面前，举手施礼，“陈将军近日辛苦了。”
陈匕石单手执着火炬，目光往殷婳身后瞟一眼，“殿下客气，这些都是臣天职之事。这个，那小少年就是殿下先前说的小哭包？”
殷婳颔首认可，秦旭却大步流星走过来，生怕迟了会万劫不复，飞快否认，“不是！”
他说话声很大，又突兀抢话，把陈匕石都吓愣住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咧嘴大笑，伸出宽厚的手掌罩住秦旭脑袋，揉两下，“不是就不是，这么凶干嘛？”
秦旭抬眸瞪他一眼，退到殷婳身后，不让陈匕石碰他头发。
殷婳失笑，“小孩子脾气，陈将军莫怪，时间紧迫，便不多说了，尸体在那边，我们要速战速决。”
陈匕石这才命人把提前挖出来的两具尸体抬出来，很是用心地清理了尸体，并备了两具棺木。
秦旭低头深深凝视着双亲的遗体，经过了泰半月之久，二老的尸身已经有大面积的腐烂，饶是换上新衣梳了头发，也换不回生前的样子。
殷婳等人退到两边，识趣没作声，耐心等着少年与双亲离别。
她以为秦旭会大哭一场，但他只是跪在尸身前端，头垂得很低，一动不动地望着双亲，眼中泛滥的泪光都被他生生逼退了。
这段时间他哭的次数太多了，他是顶天地理的男儿，不能一哭再哭，悲痛记在心里，疼在心里即是，哭又能缓解几多分痛苦？
夜里冬风肆虐，刷刷扫过披满霜雪的树枝，雪星子悄无声息落下，似乎也在为这对枉死的匹俦默哀。
殷婳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悄声走已往，手往前放在秦旭肩头，俯低身子柔声劝说，“逝者已逝，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秦旭没有过于留恋，他覆住殷婳搁在自己肩头的手，轻轻拿开，再从怀里取出染血的蓝发绳，分作两半，依次放进两具尸体交叠在身前的双手间。
他重重捂了阿爷阿娘腐烂的双手，长睫垂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深吸一口气，霍然站起身子，目光坚贞，“我，亲手，埋。”
殷婳同意了他的请求，向陈匕石投去一个眼神，陈匕石立即受意，伸手拿出一把铁锹递给秦旭，“好小子，有情有义。”
秦旭握住铁锹，没回应他的话，默默环视熟悉的院落，最终选了一颗枯死的梨树，在梨树前的平地开始挖坑。
陈匕石远远看着他，不禁感伤，“不枉费殿下特意命我找到他的老家，能把他双亲安葬在家里，也算是对他最大的慰藉了吧。只是他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了，真是可怜。”
殷婳说，“北晋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我会带他会南疆，做我南疆的子民。”
陈匕石偏头看她，“仅仅只是做子民，而不是属下？”
殷婳抿唇，犹豫片刻才说，“是子民。”
她护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