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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岁月

第四十三章:秦风汉乐

一碗茶的岁月 殷野望 19318 2021-11-02 06:47:05

  棚塌之际,眼神疯狂之人向我张开双臂,冲来欲抱我跑出。不意却已有人抢了先,抱我飞驰到外边。我转头张望,只见一个眉花眼笑的胖妞儿抱着眼神疯狂之人也跑了出来。

  眼疯之人懊恼地挣扎道:“放开我,不要这样。”胖妞儿放他下地,在旁眉花眼笑而觑。

  泷川仗着身法敏捷,头一个飞身窜跃出去,其他身手不弱之辈也皆纷纷各展家数,得以逃离屋塌之处。剩下的躲避不及,都砸作一团。长秀抱膝独自坐在角落,灰头土脸地蒙受着各人的埋怨。

  “主公恕罪!”一个眉花眼笑模样的男人扑身拜伏在目光疯狂之人跟前,不安的说道,“这是我家那谁。她有没骚扰你?”

  “有,”目光疯狂之人瞥旁边那胖妞儿一眼,冷哼道,“她是谁来着?”

  我耳鸣嗡响渐减,隐约听闻那眉花眼笑模样的男人低着头说道:“这是我们土方家硕果仅存的一个还能在世长大的女人,不外她嫁谁谁死,已经连死好几个丈夫,全都是刚过门就守寡,没时机同房便成为未亡人,厥后没人敢要了,只好回家闲住。主公啊,你别看她吃肥成这样,她照旧女人噢!”

  “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目光疯狂之人瞪那胖妞儿一眼,随即用睥睨的眼神端详道,“不外她嫁谁谁死,果真有这么凶残吗?”

  “是呀,命凶啊!”眉花眼笑模样的男人低着头唏嘘道,“而且她竟还从小就对主公抱有个不切实际的理想,总说有朝一日要成为你未来的‘安土殿’。我都没敢带她收支,不意稍没留神儿,就被这土妞溜出家里跑来纠缠你……”

  “乱说!”目光疯狂之人瞪那胖妞儿一眼,展开折扇在胸前摇了摇,冷哼道,“她小时候就有安土城了吗?”

  眉花眼笑模样的男人忙道:“没乱说。她六七岁那年就听说主公你要盖一座前无昔人后无来者的安土城,一直盼啊盼,终于盼到安土城差不多盖好了,整个历程也死了好几个老公。看来这都是天意……”

  “瞎说!”目光疯狂之人瞪那胖妞儿一眼,摇了摇胸前的折扇,冷哼道,“我盖安土城也没几年呀,你女儿这模样哪里像才十几岁的人?”

  眉花眼笑模样的男人抬头愣问:“那你说她像几多岁?”目光疯狂之人用睥睨的眼神儿审察那胖妞儿,冷哼道:“欠好说。身材像大婶,脸嘛……啧!雄久啊,我最近对大婶和大妈这味菜式已经很腻了你知道吗?”

  “雄久,”信包从树后转出,皱眉走近,说道,“适才我烟草小袋丢在里面了,你身上有没有带烟?”

  “有!”眉花眼笑模样的男人忙掏烟草,手脚麻利地撕纸片儿,老练地卷几棵烟呈递给他,殷勤地说道,“没烟找我就对了。”

  庆长十三年,这个名叫雄久的男人在五十六岁时死去。听说是过多的吸烟引发咽头病的原因。另外另有个听说说,厥后我吸烟是被他带的,其实这个坏习惯的养成,倒与他无关。而且我只是有时吸烟,并没多大的事儿。不外我养子秀忠抽上了烟,这个欠好的习惯却是被他带歪的。雄久与我儿子们都相处得很好,尤其跟养子最谈得来,还当了秀忠的“伽众”,也就是专门闲谈解闷的人,上将军秀忠屡次御临到雄久的宅邸,两人不知总是厮混一起干什么,这让我和儿媳阿江都感应纳闷。

  由于其父本是有乐他们家的家臣,雄久先后出仕信长和其次子信雄。信长平定伊贺时雄久也有立功,天正十二年的小牧恒久手之战作为信雄部下亦很活跃。因有这些劳绩,被信雄给予家乡那边犬山四万五千石的领地。信雄失势之后,雄久改仕秀吉成为其家臣,被给予一万石的领地。在跟我养子秀忠厮混之前,庆长四年雄久因所谓“加入企图谋害家康”的虚幻之罪被正信拿下交付看管,次年担任使者劝诱表兄弟利长加入东军,因此劳绩获得凌驾一万五千石领地的俸禄,位居诸侯之列。那时候,俸禄一万石以上者称为“台甫”,亦即诸侯,或称藩主。关原大战之前约有三百七十位,秀忠父子镇抚天下以后剩约二百六十位。

  正如辉元公硬拉着我同舟模仿孔明与鲁肃“草船借箭”时所说,乱世之中不会让有才气的人寂静下去。元龟四年秀吉因为建成墨俣一夜城而声名鹘起,一度寂寂无闻的重虎也因奇袭稻叶山城名动天下。就连雄久这样的人也能在乱世脱颖而出,或许也可以称为“脱口而出”,因为他最主要的才气是闲扯。雄久的后半生是在陪伴我儿子们吸烟闲聊中渡过的,他的生命似乎烟草一样燃尽之后,嫡子雄氏也当了秀忠近侍,还继续了雄久的遗领伊势一万三千石俸禄。

  雄久转身抱着一个刚从棚边跑来的小孩儿,流着泪唏嘘不已:“先前实在太乱了,幸好阿人适才在外边玩。唉,我那苦命的女儿没福份跟主公一起把他养大,小小年纪就硬去追求纠缠主公,结果刚生下孩子不久就埋骨青山。天晓得我家这些女儿怎么从小竟如此迷恋主公?还非要为你生孩子,搞到连命都没了,也不愿等长大些再说……主公啊,你要不要也来棵烟?”

  那个唤作“阿人”的小孩就是信长的第九个儿子信贞,他爸爸将自己祖父的名字给了他。信长的祖父,人称“月满信贞”。在信长出生前就死了。对他们家最大的孝敬是拿下了一块商业宝地,为儿子信秀和孙儿信长的战争胜利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不外义弘一直坚持认为这块宝地跟他家祖上有关,厥后为此曾跟雄久展开面红耳赤的酒席争论,两人争吵着居然扯到秦始皇子女刚迁徙来的那时候去了。雄久在争吵最猛烈时倒下,咽痛难言,原本雄辩无敌的生命之火随烟草而熄。

  “赶忙灭火!”目光疯狂的家伙避开旁边那眉花眼笑的胖妞儿脉脉而视之眸,转面忽有所见,光着膀子楞在那儿不安道,“里边怎么冒烟了?那些小孩子去哪里了?”

  “小孩子没事儿!”信包披衣走去坍毁的棚边寻觑片刻,俯身探手捡起一棵没燃尽的卷烟,然后伸脚碾了碾冒烟之处,见有个圆球儿滚过足边,拾起来递给他哥,说道,“适才起风了,看天色又似要变。”

  目光疯狂之人没拿球,却愣在那里咋着舌儿说道:“找球?你不觉得我眼下的样子最需要的并非球,而是此外什么遮掩之物吗?”

  泷川背着一个小孩儿、抱着两三个小孩儿、脖颈悬吊一个小孩儿、肩头还骑着一个小孩儿,边走边仰望天色,没留神儿跟权六撞个满怀。权六抱着两三个小孩儿、背着一个小孩儿、脖颈悬挂一个小孩儿、肩头骑着一个小孩儿,啧然道:“一益,你怎么走路不看路,瞅什么来着?”

  泷川仰着头问道:“你看天空随风飘飞的那块红肚兜儿像是谁家女人身上掉落的?”

  “有吗?”权六连忙撂下小孩子们,凑来一起仰头乱望,掏扇子摇着说道,“适才我抱小殿下们施展轻功跟在你后边势如破竹一般撞穿棚壁奔出来往相反的偏向飞掠时,看见那边树梢枝头上也搭着许多衣衫在迎风招展,其中另有女人的裙子……”

  “在哪在哪?”好几个家伙闻声而至,藤孝掏一支更长的千里镜在手,拉出镜筒四下寻视,忽有所见,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们瞅见幸侃这厮的狼狈模样没有?他还在那儿光秃秃地愣着发呆……”

  有乐抱着一大团花花绿绿的衣服,勉强抬一只手揉眼而近,懊恼道:“适才风好大!刮了许多几何衣服飞过来,没头没脑地罩在我头上不说,还飞了只鞋子打在眼窝。打出眼汁儿来了,你们看我半边脸都是鞋印,对吧?”信雄光着身问:“你拿的是谁衣服,其中有没有我的?”

  有乐勉强睁眼瞅了瞅怀抱里的五彩缤纷衣物,回覆:“觉得都是些小女孩儿的衣衫。”幸侃庞大圆厚的身躯后边探出一支白生生的小手,拣了条衣裙慌忙遮掩着身子溜出来,没等众人看清怎生模样,已窜进了树丛里。随即又有许多几何个小女孩儿从幸侃背后纷纷伸手拿了衣服遮身,然后才从幸侃躯影笼罩之处冒出来,随着最先跑掉的那个小身影一哄而散,往树多之处撒脚急奔。

  信澄他们纷纷愣望,有识得的讶然失笑道:“我没眼花吧?那些似乎都是‘大地惊雷’歌队的成员,其中那个似乎是……”未及说完,便给旁边之人慌忙伸手来捂住嘴巴。

  “为什么全队躲到幸侃背后?”信澄掩着头巾偷笑,“因为幸侃巨大。然而幸侃的肉乎乎后股也给她们看光光了,唉!真是两败俱伤,抑或皆大欢喜……”

  有乐递衣服给他,说道:“给,这是你身上掉落的一整套。我闻到骆驼味就知道剩下这些属于你。”信澄这才反映过来,瞅了瞅自己,随即吓一跳,连忙抱着衣服掩身跑去树丛那边,急遽中没忘记着地一滚,头撞在树上,在里边发出哎呀的叫苦声。

  有张纸符被风吹飞过来,啪的沾到我脸颊上。我揭下一瞧,认出似与先前在棚内见过的“雷音风神”之符概无二致。

  目光疯狂之人边穿衣服边望着秀吉走近,皱起眉问道:“猴子,你这是什么扮相?”秀吉扎着头巾走过来说:“急找不到我衣服,不外还好,到戏台后边捡这套沙漠骆驼部落样式的戏服穿着也还搪塞得下。咦,主公啊,你怎么改气势派头酿成瓜皮小帽儿搭配长褂子这种朴实无华的造型了?”

  “不知是由于风大照旧因为幸侃出幺蛾子之故,”目光疯狂之人戴着瓜皮小帽儿,郁闷地说,“才发现适才我身上没剩什么衣服了。还好信包给我捡来一套戏服,穿扮起来却不知像哪里的人。”

  “主公啊,总之你很前卫就是!”秀吉挨近跟前瞅着他当下的造型,挠着嘴赞叹不已,“我听宁波那边运货跑船的朋友说,他们在辽东一带见过这种新款式样的服装,另有人戴着这种帽子出来逛街,显得很新颖。就进了些货拉来咱们这边卖着试试看,也送了咱们一些用来预备当戏台演出的服妆,还说这种新款潮水可能预示着未来会有一个瓜皮帽的时代泛起。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已经站在衣冠潮水的最前边了……”

  “瓜皮小帽儿这个造型不适合我,”目光疯狂之人忙解衣服扣子,拉扯着秀吉,懊恼道,“不行,我跟你换戏服穿。”

  秀吉挣扎道:“不!这套沙漠风的行头我觉得很清爽,而且感应有‘大漠孤烟直’这种英气包罗在里面。主公啊,我不想戴瓜皮小帽儿,看你戴它多滑稽……除非你肯让阿市殿下嫁给我,那还可以商量,看需不需要各退一步妥协以求双赢……”

  目光疯狂之人边抢衣服边踹他,恼道:“又乘机打阿市的歪主意是不是?当心权六听到要你命……”秀吉忙问:“你是不是允许权六了?这怎么行呀,主公啊!他太苍老了,不要允许把阿市许给这个事事跟我争的糟老头儿……大不了,我戴你的瓜皮小帽儿好欠好?”

  眉花眼笑的胖妞儿挖着鼻孔在旁说道:“女人们都觉得瓜皮小帽儿搭配长褂子这个扮相透着风骚俏皮而且显得年少倜傥,前次信包穿过一次,各人都说很悦目。”

  “是吗?”目光疯狂之人闻言一怔,不觉推开秀吉,唰的打开折扇轻摇,睥睨道,“那我穿着应该会比信包更悦目吧?”

  眉花眼笑的胖妞儿挖着鼻孔扭身便走,怕羞答答的道:“不告诉你。”目光疯狂之人啧出一声,跟在后边追问:“休要扭扭捏捏,你就不能痛快点儿吗?”眉花眼笑的胖妞儿挖着鼻孔回颦微笑道:“人多怎么美意思嘛?你随着我到树丛里边,才和你说。”目光疯狂之人一边随着走一边张望,疑惑道:“树丛那边适才似乎跑进了许多小孩,不知在搞什么鬼?”

  秀吉跟在后面愣问:“主公啊,我连裤子都脱了,你到底要不要呀?”

  “咦?”权六在远处转面愕望,摇着精致小折扇,纳闷道,“筑前这忘八如此猴急地脱掉裤子缠着主公后面究竟想要什么?”

  信包赶忙追上前拉住他哥,叼着卷烟棒儿皱眉说道:“又上勾?从小到大被人用这招勾通了几多次,你还这么容易着了道儿?前次被邻村那个抠脚大婶引诱的教训你忘啦?土方家的小孩有一个就够了,不要再跟他家女儿又生一个出来。她可是愚昧到连名字都没有的……”

  目光疯狂之人转面瞅了瞅他兄弟,忽啧一声,问道:“你戴鸡冠头盔这个造型看起来很好斗的样子,什么来头啊?”信包抽着烟说:“罗马角斗士就是这个模样了。进了角斗场,欠好斗得死。”

  “斗鸡!”目光疯狂之人拍了拍他兄弟的肩头,提起折扇说道,“看见你的公鸡头盔,突然想到了,咱们是不是还得增加一个斗鸡角逐的项目?然后跟友闲商量一下,把斗鸡角逐跟他那个瓦罐摸彩结合起来一起搞,气氛会热烈许多,你说怎么样?”

  “气氛已经够热烈了,”信包不无郁闷地转头,望着别处吞烟吐雾的说道,“许多几何女眷这会儿还找不到她们被震掉的衣服呢。适才从坍毁的戏棚里跑出来太急,我那一身崭新定做的绸袍也来不及捡起,转头就找不着啦……”

  目光疯狂之人闻言懊恼道:“幸侃呢?不要给这厮趁乱溜走……”信包吸了口烟,下巴朝前边一扬,说道:“他光着身站在那边发愣呢。”目光疯狂之人转觑幸侃圆溜溜的硕大身影,纳闷道:“咦,他自己怎么也酿成这般模样?似乎看上去比咱们更狼狈不堪……”信包喷烟吐雾道:“我困惑的是,为什么有的人衣服被震掉,有的人衣服却没震脱?”目光疯狂之人哼了一声说道:“他害我女儿们才这么小就在众人眼前光秃秃地奔跑,这笔帐须算个一五一十。转头你看我怎么整他……”秀吉挨过来,在后边陪笑说道:“主公啊,念这幸侃究竟也算人材难得,不如我们打他几下后股就好了。也可以用力掐他的肥肉,或者拿夹子夹他‘小底笛’,总之,折腾完后还须留着他未来搞义弘他们家……”

  看着那张隐含“雷音风神”诀奥的符箓,我心念一动:“幸侃那边似乎掉了一地工具,我要去看看有没好物可捡。”

  目光疯狂之人投眼望来,啧然道:“弥助!你抱够了没有,在你家乡那边没抱过这么美的公主是不是?还不赶忙放她下来……”抱着我的人忙不迭地松手退却,我转头致谢,但见身后漆黑一团,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觉树影下隐约有个瘦高个儿,肤色黝黑发亮。

  信包拿着一件长衫走过来,正要给我披在肩上,却又微微一怔,叼烟说道:“哥,你看看她,身上衣衫完好无缺。刚刚我说什么来着,为什么我们的衣服被震脱了呢?”目光疯狂之人哼了一声,瞅着跟前那眉花眼笑的男人,蹙眉道:“雄久和他女儿不也衣衫完好?怎么回事呀,雄久?”

  那眉花眼笑的男人推测道:“此节我也有琢磨过,想是距离远近、位置差异的原因,以致最后结果也有差异。你看长益令郎,他适才远在门口那儿,衣衫就不受影响,还获得了更多衣衫,脸上甚至多了只鞋印。”

  幸侃以两三张“不动明王”的纸符贴在脐下遮掩,抬头见我走来转悠,眼光往他旁边的地上寻找工具,幸侃变色道:“女巫!”目光疯狂之人走来拿扇敲击其头,恼道:“又胡扯什么?”幸侃不安地咕哝道:“可我觉得她真是女巫来着……”

  正说着,被我从他下面悄悄拿了一张“不动明王”的纸符,幸侃连忙以手掩遮,憋着胖脸嘟囔道:“女巫又想整我来了,幽斋!适才你有没看见?”藤孝穿扮成雄纠纠模样,拿着千里镜一路鉴赏而来,见幸侃在镜筒前边掩身不迭,藤孝笑觑道:“看见什么?”

  “女巫适才整我们,”幸侃憋挤着胖脸嘟囔道,“害咱们酿成了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目光疯狂之人以扇敲打其头,恼道:“嘴还这么硬,适才就是你整我们!尤其你害我女儿光秃秃地跑,这笔帐怎么算呀,胖子?”秀吉凑来说道:“不如我们用女眷们夹衣服的夹子夹他‘小底笛’……咦,幽斋,你什么扮相呀?”藤孝笑道:“我这身是高卢雄鸡的造型。最终灭罗马是不是他们呀?”一个高鼻深目的家伙穿成宋朝书生的模样,挤来端详道:“谁告诉你的?”幸侃掩着脐下,欠美意思的说道:“你们别都围过来呀,看得我都欠美意思了。”

  目光疯狂之人以扇敲击其头,冷哼道:“你触了众怒,不待我脱手,各人都要围过来群殴你了。”幸侃忙道:“宋徽宗这把扇子你不要拿来敲头啊,它很脆弱的。”目光疯狂之人哼了一声,作势又要敲,说道:“折扇不用来敲头,还能拿来干什么呢?光扇风多单调。谁要你送这么脆弱的扇子给我,自己却留了一把不容易损坏的。这怎么说得已往呢,幸侃?”

  幸侃不得已,只好从胳肢窝里边把夹在腋下的那支皮骨所制之扇奉献,陪笑道:“大好河山,合该送给你。海陵王天才英发,深沉有简陋,风仪闲逸静和,体态雄伟练达,并极端崇尚唐风华文,爱与留居于金地的辽宋名士交往,宗室之内名声颇善,尤其是厥后纂位当了天子。我看你也和他差不多……呵呵呵!”

  秀吉探眼而觑,自咽馋涎道:“幸侃啊,你舍得送出此支‘大好河山’,这意思是不是暗含着也愿意将九州随着一块儿献给主公呀?”目光疯狂之人收扇欣赏道:“如此好物,承载幸侃厚意,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幸侃呀,你要我回谢什么礼物啊?”幸侃以手掩遮脐下,在众人围挤当中咕哝道:“礼物就不要了,你让他们别夹我就行。现下就有人在后面不停地用手掐我腰股,唉呀好疼……快让他住手!”目光疯狂之人伸扇敲打秀吉脑袋,啧然道:“幸侃是著名文人,你们要以礼相待。尤其是你,猴子!将手从后面收回来,不要使坏。”

  藤孝见目光疯狂之人喜欢,便亦赞叹道:“一吟一咏,冠绝其时。人们赞美的就是这位海陵王。其生前也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大文学家,诗词雄浑遒劲,气象恢弘高古,其不欲为人下的英武豪爽之势,已跃然纸上。”

  光秀不安的说道:“然而完颜亮弑君而篡位称帝,其在位十二年,为人残暴狂傲,淫恶不堪,杀人无数。虽说鼎力大举推广汉化,迁都燕京,意图统一华夏,发雄师征伐南宋。完颜亮身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孙,这位女真的悲情英雄,提兵百万立马吴山,结果出师未捷,结局比想象中更惨……”

  目光疯狂之人展扇轻摇,睥睨道:“光秀呀,你的忧郁病越来越严重了噢!这只是一把扇子……”光秀不安道:“虽说只是一支扇子,然而这扇子的主人下场欠好,况且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工具……这须怪幸侃!你把这种工具送给主公是何居心?先前你送那支赵佶的扇子,我就很犯嘀咕了。那个天子厥后什么下场?然后你又故意送这把扇子,如此消遣主公,你说你存什么坏心思来着?”

  “完颜亮不是牛人吗?”目光疯狂之人摇扇说道,“我喜欢牛人的工具。拿在手上就感受纷歧般,牛就一个字。什么叫牛气?这就叫牛气!厥后他干出了何等牛的事业没有?”

  “哪儿啊,压根就没有!”光秀摇头说道,“赵佶厥后跟他儿子钦宗一起被金兵捉走了,与三宫六院、妃子宫女们全给掳去蹂躏,最后还落得‘坐井观天’啦。不是比喻,还真是‘坐井观天’!都让人放井里了。”

  目光疯狂之人收拢折扇往他头上啪的一敲,冷哼道:“我问完颜亮干出了什么事业,不是问‘坐井观天’这个成语怎么来的。”

  “完颜亮啊?”藤孝见光秀缩头没作声,就从旁说道,“自幼智慧勤学,曾拜汉儒张用直为师,学奕、象戏、点茶、延接儒生,他雅歌儒服,能诗善文,又爱同留居于金地的辽宋名士交往。品茶弈棋,谈古论今,成为文韬武略兼备,且神情闲逸,态度宽和之人。从一些现存的完颜亮诗篇来看,他不光精通汉学而且颇有文才且野心勃勃。做藩王时,他给人题写扇面,有‘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之句,呈显志向特殊;他一日入妻子居室,见瓶中木樨花灿然而放,溢彩流金,乃索笔为诗曰:‘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般香。一朝扬汝名天下,也学君王著赭黄’。其诗笔力雄浑,气象恢弘,青云之志,梦想‘黄袍加身’的意旨,已跃然纸上。乃至决定南征而了解临安风物时,则触景生情,写下‘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诗;志在‘天下一家’的情绪,益显激越豪爽;在征伐南宋时,海陵写了一首《喜迁莺》词,其中有‘金印如斗,独在功名取,断锁机谋,垂鞭方略,人事本无今古。试展卧龙韬韫,果见功成朝暮’之句,激励兵将立功立业的雄健豪爽之气,足可令人感奋。特别是他的《念奴娇·咏雪》词,气韵苍凉,文思奇诡,实为古来咏雪诗词中的上乘之作。所以,时人称他‘一吟一咏,冠绝其时’,连江南之士看到他诗词都不得不叹服,赞赏说:‘北地之坚强,绝胜江南之柔弱。’完颜亮生性风骚倜傥,志大才高,能言善辩,喜怒不形于色,而且极能推测人的心理。金熙宗深忌其才,恐为后患,未敢大用。他谋杀了金熙宗然后登位,将国都从黑龙江边,迁都进关,发雄师南征,然而却在瓜洲渡江作战时死于自家叛乱,时年四十岁。死后先被追废为海陵炀王,不久又被废为庶人。”

  “我问他干出什么大事没有,你却说了这么多,”眼光疯狂之人啧一声,不耐烦道,“厥后他怎么回事?”

  藤孝瞥一眼光秀,见他缩着头低垂目光没吭声,只得干咳一下,说道:“完颜亮兵分四路,对南宋发动全面进攻。起初,金兵进展顺利。正在这时,完颜亮之从弟完颜雍,乘他南征和中原空虚而在后方称帝。南征将士也有从前线逃回去拥立完颜雍。完颜雍登位的消息传到前线,军心动摇,加之有三路水军被宋军击败,至此己军无斗志。完颜亮不愿在败时无功而返,他决定先取南宋,再北上与完颜雍抗衡。然而宋将虞允文大北金朝水师于采石矶,战船全被宋军烧毁,金军伤亡惨重。采石之战的溃败,使完颜亮觉得更没面子了,他仍无退意。完颜亮集中军力,勒令将士说:‘三日渡江不得,将随军大臣尽行处斩。’这就激起了叛乱,完颜亮闻变,以为是宋军劫营,急遽起身穿衣。这时一支箭射入帐内,他拿起一看,很受惊地说:‘这是我的武器啊。’刚伸手取弓,便中箭倒地。叛将扑上前挺剑刺杀,完颜亮中剑后手足犹动,叛将们缢杀了他,以庶人之礼安葬。”

  “结局竟有这么唏嘘,”目光疯狂之人讶然道,“我应该越发珍惜这把扇子。”

  “你应该扔掉这把扇子,”光秀低着头说道,“主公啊,它不祥瑞。另有那支宋徽宗用过的,我觉得也不行。不如用我这支好些。”

  说着,小心翼翼地呈上一支质朴之扇,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以示。目光疯狂之人啧然道:“又是这支文天祥的扇子,扇面上他题写的密密麻麻诗句早就被你的眼泪沾模糊了,我都分辨不清上面写什么,你还每次一有时机就拿出来当宝献……”光秀眼漾泪花道:“这是正气歌,何等好啊!每次我一朗诵,便忍不住眼泪纵横,常叹:‘吾道不孤!’主公啊,不如你收下它。咱们学文丞相,忠烈千秋!”

  “差池吧,光秀。”秀吉凑头来瞅,指指戳戳道,“我听说文天祥是在元军关押他的牢狱墙壁上写的正气歌,由于不愿投降,写完就被杀头了。哪有时机写在扇子上?你这支肯定是冒充的。他在牢狱里还能摇扇子题诗吗?我从小卖工具,挑担摆摊见多识广,最能分辨赝品了。主公啊,他这支扇子定然是赝品,拿在手里会掉份儿,不要收下。”

  “我也觉得不像真的,”目光疯狂之人将扇子扔回光秀,啪的掷在脸上,光秀唉呀一声叫苦:“打出眼水来了……”见扇子落地,连忙拾起,吹掉上边沾着的土,又郑而重之地自收回怀里。瞥眼见我鞋袜沾些灰尘,他伸头过来,轻吹几下,吹掉方休。

  我低头一瞧,看见有只毛茸茸的小狗儿挤过来,也随着在脚边伸舌舔鞋。我想起似是五德养的那只爱乱跑的小家伙,就抱起来玩了一会儿。

  “德姬这狗跟她姑妈同一个名儿。他们爱狗爱到什么田地呢?”藤孝以扇掩嘴说,“据说他们家在犬山那里给狗做了个很大的纪念碑,立起一个巨大的狗头塑像。厥后被震塌了,也有说是泥石流冲垮的,否则让有乐带你去瞧瞧。”

  “昌幸家那个谁往哪边溜啦?”眼疯之人转面看见小狗,想起女儿五德,气又不打一处来,恼哼道,“先前在戏棚里我还没骂够呢。”

  有人指了指某个偏向,说:“似乎是窜进这片树丛里溜掉的。”

  眼疯之人转身走已往朝那个偏向开骂:“昌幸除了会造谣还会什么?他全家都爱撒谎。听说他老婆三只手……啊差池,他老婆山之手殿,又名山手殿,撒谎说她是身世民众的闺秀小姐,但其实呢,他老婆基础就不是民众的小姐,只不外是去公卿家里当过几天丫鬟。这段经历到了她嘴里就酿成身世民众的小姐了。另有啊,昌幸就会首鼠两端,墙头草指的就是他这号人。他小的时候就特别讨人嫌,我是准备见一次打一次的,可惜他从不敢过来我这边……”

  秀吉凑近探询:“主公啊,今儿许多人踊跃赶来御敌,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目光疯狂之人冷哼道:“无非一点儿小打小闹,又想讨什么封赏呀?”

  “也不算小打小闹吧,主公。”秀吉陪笑凑近说道,“咱们打伊贺那年,雄久才陪你聊聊天,竟然就算立功,还赏了那么大一块封地给他……”

  “那不算劳绩吗?”眼疯之人说道,“其时我何等疲劳,骑在马鞍上随时就要睡倒,要不是有雄久来陪我一路闲扯,我怎么撑得下来?”

  秀吉陪笑说道:“可是,今儿各人陪主公你玩得这么开心,多几几何意思点什么也好过没有啊。好比说我吧,就只想要……”

  目光疯狂之人啧然道:“讨赏?那就按老规则,提首级来领赏。”

  那些小子一听,连忙往外跑。秀吉陪笑道:“可是我看他们走都走那么远了,纷歧定能追得上。”

  “追上了又能怎么样?”眼疯之人冷哼道,“你们打得过人家么?先前他们在这儿喧华半天,你们也留不住一个半个。”

  “还不是因为有人里应外合,要不怎么叫‘家贼难防’?”秀吉懊恼道,“安藤让他的儿子备好坐骑接应,父子已连夜出奔,看来早有预谋。”

  “我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眼神疯狂之人摇了摇折扇,冷哼道,“最近他总是怪怪的。另有他那个女婿,也很可疑……”

  光秀连忙拉着女婿信澄奔来躬伏请罪,神情惴惴不安,口称:“都怪我等疏忽大意,让主公和眷属们受惊了。”

  “不关光秀和信澄的事,”目光疯狂之人摇了摇扇子,瞥光秀一眼,说道,“安藤父子暗地里私通胜赖,先前我亦曾闻有风声,说他对我不满,在三方原之战前夕与嫡子尚就暗通甲州,但因信玄病故而不了了之。可是那时我还不太相信。这回坐实了此事,也算去掉了隐伏在我们这里的一个心腹大患。下令追放他们,没收其家所有一切。”

  贞胜领命之际,秀吉也随着躬了躬身,单膝跪下,只手按地,口称一声:“喳!”随即挠嘴自笑:“咦,我怎么模仿起戏台上辽东关外那帮有辫子的瓜皮帽家伙这般行礼了,可见也是前卫。”眼神疯狂之人摸了摸头上瓜皮帽儿,转目瞧向他,冷哼道:“你那个军师重虎,由你来决断。”

  秀吉慌忙拜求道:“主公啊,应该不关重虎的事。我让他帮我筹谋打辉元,他只费心军旅之事,究竟对手是辉元那边很厉害的隆景大人。而且重虎病得很重,我看他快不行了。”

  我出生那年,陶晴贤率二万雄师登陆严岛,与名将元就之间发作著名的严岛之战。元就第三子隆景在此役崭露头角,从安艺领兵赶来加入夹击奇袭,陶晴贤雄师马上溃散,晴贤最后明白局势已去,自刃而亡,终年三十五岁。今后在元就及元春的赞许下,隆景开始染指九州,与大友他们家连场大战,灭亡尼子氏,名声鹘起。元就病故临终前召隆景及元春到榻前,嘱托他们辅佐辉元。隆景开始协助辉元与秀吉坚持。

  隆景是个情感专一的人。虽然隆景的正室繁平之妹没能为隆景生下孩子,但隆景却依然疼爱自己的妻子,并没有迎娶任何侧室。元就死后,面对还不够资格担任家督的辉元,隆景以叔父的身份教导辉元。把辉元视为父亲元就的遗赠之宝,自己不仅仅是家臣,照旧叔父和掩护者,全心地培养辉元。即便日后秀吉千般拉拢他脱离辉元家而自立,隆景不为所动。

  传教士弗洛伊斯在其记述中对隆景这样评价:“隆景大人在这里众所周知,才气超群,被世人尊敬。在他的知识和努力下,其家所领之地国富民强,长年没有战乱没有谋反,在其时实在稀有。”由于隆景接触外界事物较多,思想亦甚开明。甚至有人还假设智谋超人深谋远虑的隆景再多生存数年,之后的历史一定会发生改变……

  由于信长的势力逐渐迫近辉元家的领地,为了反抗信长的侵攻,元春和隆景划分卖力山阴、山阳的军务。隆景讨伐了私通信长的三村,并率领水军与通好信长的大友家名将宗麟战斗。然而在信长麾下上将秀吉的指挥下,清洲军的侵攻越发猛烈。此时隆景面对的是得病临阵的重虎,据传两人相互仰慕的书信秘密往来于战阵之间,相互劝诱之余,竟还发生了三国羊祜式的惺惺相惜。

  目光疯狂之人冷哼道:“不要拿生病当借口。我追放信盛和林秀贞,他们也说有病在身。生病就不能滚开吗?我没砍脑袋算他们命大了。派人去收回他们领地,包罗重虎自家的菩提山城,赶他妻儿出去流浪要饭,谁也不许收留!”

  我想也没暇稍想,就跪了下去。目光疯狂之人闻听秀吉他们纷纷发出一片惊诧之声,转面瞧见我朝他跪下,不由愕觑道:“你干什么?为何也随着向我跪求,难道想求我派人送你回家乡不成?”

  我摇了摇头,瞥向秀吉那边。目光疯狂之人微为一怔,蹙眉道:“莫非你也想帮秀吉为他军师重虎求情?”见我点了颔首,秀吉目露惊喜之色,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你心软了,为他妻儿求饶是吧?他们即将去要饭你看不外眼?哼,我凭什么要允许你?长益这个发小,我从她很小就认识,却从来没跪过我,明知一求有份量,怎么不求我让人送你回家乡去?”

  我垂下眸子,低声说道:“我见过重虎,他病得很重了,还惦念着帮你们打辉元的事情。自从投入你们麾下,就算没有劳绩也有苦劳。不要让他妻儿们受苦,别让他家里人寒心啊。”秀吉哽咽道:“就是呀,重虎很忠心的,而且为人仗义,很够朋友。我向来当他是朋友,重虎决计不会做对不住朋友的事情,况且叛逆?不信你问如水……”

  “你那两个军师都可疑,”目光疯狂之人冷哼道,“我向来觉得不大靠得住。还要我问如水?尤其是他!我总觉得这厮像那个司马谁,就是孔明死了以后他最兴奋那个谁来着?司马光?啊,差池……司马光是砸水缸那个,对吧?他干嘛没事砸缸还砸着名来了呢?总之,那个如水最像司马谁,厥后纂夺了他主家曹什么来着,曹操那些子女不济,被他纂夺了,你要小心这种人。”

  “可是我没子女,除非你肯把阿市……”没等秀吉哽咽着乘机挪膝过来抱腿央求,目光疯狂之人提起折扇抢先把他啪的打开,冷哼一声,转面见我还跪着,作势要敲我脑袋,又似舍不得,啧然收扇,拉我起来,说道:“娇嫩的膝盖不要跪在这么坚硬的沙石地上太久,会有瘀青留下。而且湿润也能让你以后枢纽痛……”

  我垂下眸子,见他说着竟弯腰伸手给我拍了拍衣衫沾的沙土,一时不知如何反映才好,只还想为重虎妻儿继续说情,便抬眸向他投去央求之色。贞胜在旁皱眉说道:“然而我们这边的事情,岂论外人或者女眷,照旧少过问为好。”

  “你说得对,”眼神疯狂之人转头向贞胜称然,随即回觑我的神情,冷哼道,“姑念重虎没有劳绩也有苦劳,菩提山城留给他家小。秀吉,他既然病重,军务就不要再费心了,你接他去那个什么马温泉疗养。”

  秀吉连忙谢谢拜谢,眼神疯狂之人瞥我神情,见有喜悦之泪在眸中噙闪,便哼一声,蹙眉说道:“你用掉了初次求我这份利益,去帮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值得吗?”我点了颔首,身子不觉向他靠近了些。眼神疯狂之人蹙眉而视,似自觉察,目光炽热的说道:“初次求我,通常我都市允许,这叫满足你的‘初求’。然而你已失去了‘初求’,我不会再允许你什么。知道吗?”

  藤孝待他转往别处,才悄趋至我背后低声说道:“唉呀,先前忘记提醒你。在右府大人心目中,‘初求’跟初吻一样值得珍视。先前你怎么不乘机求他攻打甲州之时放过你的家人?至少求他不要赶尽杀绝……”光秀亦凑近几分,陪着小心低言道:“求这等大事我看没用,主公他不会允许。不外或可找时机求他只杀胜赖父子,放过信亲他们那些无辜的亲族,不要赶绝一脉。”

  此节我也有想过,或者可以说我接近有乐他哥,一直便揣有这门心思。然而每当话到口边,我就咽下不言,只觉隐隐不妥。除非以后另有更合适的时机,否则宁可不提,决计不宜轻易出口贸然提这般要求。

  权六摇着精致小折扇,在旁小声询问:“幸侃呀,你有没见过雪窗夫人她妈妈?就是义弘他外婆,雪窗不是入来院重聪的女儿么?我问的是入来院的女主人近况,想当年……”幸侃嗡声嗡气的问道:“你也去过入来院那里吗?”权六啧然道:“别以为就只有泷川年轻时候入过不少窗,我以前也进出过许多院,先前都告诉你了。”

  幸侃先前紧憋着的胖脸像开了花一样绽展,语声浑朴地笑道:“她妈妈老掉牙了。”权六为之唏嘘不已:“想当年,也是一朵鲜花。而且含苞欲放、初蕊乍绽、娇如春蕾……”幸侃愣着眼,张着嘴听,脐下纸符捂不住掉落。

  长秀捻须转面问道:“你们那位当家义久大人的正室妻子花舜夫人是不是果真如听说那样本乃其姑姑?”幸侃捡起纸符吐舌蘸了蘸,复又贴在脐下,嗡声嗡气的反问:“跟姑妈结婚有什么欠好?我也想跟姑妈结婚来着,不外她早就先嫁给别人了。又欠好硬抢……”长秀捻着微须纳闷地瞧着他,蹙眉问道:“他跟姑妈生的女儿当中是不是有一个叫‘龟寿’的还没许人?”

  “龟虽寿,”幸侃以手掩着脐下,语声浑朴的说,“曹操这首诗的名字就是他女儿的名字了。不外除了龟寿之外,义久大人另有其它女儿好比阿平、阿玉她们。至于其中谁是姑妈生的,这个要见仁见智。最近他还看上了种子岛时尧的女儿,盼她能带来种子,当继室给他多生些儿子……呵呵呵呵!”

  长秀啧然道:“我问的是没嫁人那个女儿。最近有没许给谁家?”幸侃语如闷雷般的咕哝道:“你想要啊?”长秀又啧一声,压低话声问道:“你想不想将功赎罪,当个媒人?”幸侃语如滚雷般的嘟囔道:“我有何罪?况且你已老了,而且身体差,龟虽寿……啊,不是……龟寿不适合你。”长秀皱起眉头,小声说道:“不是我要,我指的是二令郎信雄。”

  “哦……”幸侃摇晃巨头,语声浑朴地笑觑道,“你又想让他来杀光我们啊?不行!况且我们义久大人家通常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爱把女儿嫁给自家兄弟们的儿子,不给外人的,你就别想了。便连义久大人其它的家臣,颖娃、桂忠诠、桦山、许仪后、喜入、猿渡他们打主意也是白打。不信你问幽斋,义久文武全才,听说从幽斋那里学习古今文艺,还与前久大人有着深厚关系……呵呵呵!”

  长秀捻须称讶道:“此节我竟还不晓得。幽斋,你居然和九州这位当家结交,怎么也不让我们得知?”藤孝闻声转面懊恼地瞪幸侃一下,埋怨道:“你连我也出卖?”

  我出生的前一年,义久初战岩剑城,与蒲生家的范清、祁答院良重、入来院重嗣他们打出了成名之战。厥后祁答院等势力陆续降服,义久和他父亲乐成统一萨摩之地。贵久隐居后,义久继续家督,成为他们家第十六代当主。当日大祭祖宗秦氏,而他们在萨摩的先人被认为是源赖朝时期的忠久。

  为了领土真幸院的归属,义久的弟弟义弘率领不到三百人迎击伊东三千兵犯境,义弘设下伏兵,引诱敌人进入困绕圈,阵斩伊东军上将祐安,斩首五百余人。此役被称为“九州的桶狭间”。

  随后义久在高原城之战乐成击败伊东军主帅义祐,义祐被迫投靠大友家的宗麟。义久乐成的告竣了三州统一。大友家派兵困绕了义久之弟家久的城池。义久则率军三万多人出击,在高城川与对岸的大友军坚持。大友军因为缺少了宗麟亲临坐镇,将领之间发生反面。加上大友他们家的军队信耶酥,为了传教四处捣毁佛像、破坏佛寺,大失民心。大友军将领田北擅自进攻义久军。杂乱无序的攻击使得义久军有机可乘,义久以“钓野伏”的战术,击败田北后过河,以伏兵攻击杂乱中的大友军。大友军惨败,伤亡无数,主要将领大部门阵亡。

  此役称为“耳川之战”。在此之后,龙造寺的隆信由于大友家衰落而逐渐抬头。在龙造寺隆信的压迫下,信耶酥的当地诸侯有馬不得不向义久请求援军。我从家乡出奔的这段日子,义久此时忙于计划派遣家久作为总上将前往联合有馬军共计八千多人对决凌驾数万之众的龙造寺军。两年后,大破龙造寺军,隆信战死。

  我流落在外这期间,有馬随叔父大村提倡派遣天正赴欧少年使团前往罗马觐见教皇,还将领地献给教会。而且受范礼安神父的洗礼,取教名为堂·普罗达西奥。今后普罗达西奥这家伙联合义久,在冲田畷之战杀死宿敌隆信。

  他父子都是深受叔父影响,有馬之父义贞当年在弟弟大村影响下受洗。此时有馬他们家倍遭邻乡拜佛的纯尧、纯贤二兄弟的压迫,而二兄弟的后台则是龙造寺隆信。

  “龙造寺隆信是有很局势力的,就跟一向宗那样。”幸侃语如滚雷般咕哝道,“他们贪婪地吞食正在衰落的大友家旧领。有馬这厮自己也跟墙头草一样,不是很靠谱。我说你们呀,与其打义久大人女儿龟虽寿……啊,不是……龟寿的主意,还不如帮我们大人搪塞龙造寺势力,反而容易博得我们家的好感。你不帮我们自己也能打赢的,不外最好照旧能帮就帮一下忙。幽斋,你先前不是说要资助的吗?”

  藤孝摇了摇扇子,眼朝长秀转觑,说道:“幸侃呀,首先你要乖,做人要老实,不行乱出幺蛾子。最好是写封信回家,让你儿子忠真过来一下。”幸侃语如闷雷般的嘟囔道:“不行!忠真是我继续人,怎么可以送出去当人质?”秀吉挠嘴纳闷道:“你这么肥,怎么生出小孩来的?”幸侃语声浑朴地笑道:“又不是我自己生出来的,关肥什么事……呵呵呵!”秀吉挠腮问道:“你儿子不是你生的,却是谁生的?”幸侃掩着脐下,语声雄浑的说道:“我老婆生的。”

  秀吉动了一下嘴巴,似是本想刨问什么,却又生生咽下了。长秀瞥幸侃一眼,捻着微须说道:“没事儿。他既然大老远地从九州的大隅那边跑来京都盖了屋子,跑得了僧人,跑不了庙。况且僧人也跑不了……幸侃呀,龙造寺的事情我也从右近那里听闻宗麟他们提过。别担忧,你们几家在九州那边联起手来一块儿干,龙造寺隆信他干不外你们。早晚得玩完,兔子尾巴长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大隅那边盖过大宅子呀?”幸侃纳闷道,“那边太偏僻了,我登台都没什么人看的,就只一些乡亲,缺少雅致之士。所以我一咬牙,决意上洛,直接往京都生长了。究竟气氛好……”

  “其实,我也是雅致之士,”权六从我身后转出来,摇着精致小折扇,面朝幸侃,眼瞟着我,说道,“在北之庄我做了许多诗。其中口占这首绝句尤其好,你们肯定没听过。我念给你听噢?”

  幸侃愣望他,嗡声嗡气的问道:“什么诗呀?”

  没等权六开口吟咏,长秀、藤孝、秀吉等众人纷纷转身走开,各人险些异口同声,一齐念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家乡啊思家乡……”

  “秦时明月汉时关,”夜雾苍麓间,有人遥发一声清啸,在琴音幽玄之韵中憬然道,“我们都在异乡,故园远在天涯。”

  “今夜竟然有一轮好月,”目光疯狂之人正自仰面鉴赏,闻声一怔转望,贞胜趋近其畔,惕然道:“琴音犹在,看来殷破灭还彷徨未去。不外发啸说话之人应该是秦惟。”

  目光疯狂之人向我投来一眼,低哼道:“她在这里,甲州的人还未必宁愿宁可这么快就离开。”贞胜也瞥我这边,蹙眉道:“不知她与敬灭有何瓜葛,居然能使殷破灭这样的人物泛起。”

  “精彩啊,”有个小子飞驰回来说,“鎗对鎗,鬼武与秦惟势均力敌。”

  “在哪儿?”秀吉忙问,“他们干上了吗?”

  那小子边跑边说:“在那边撞上了。还真是硬碰硬,太精彩了。不外鬼武只是随手拿了支长鎗,那谁叫我回来找他的无骨鎗赶忙送去给他使。你们有谁看见无骨鎗了?”

  “精彩!”又一人奔回来激动地叫嚷,“很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绝伦的打架了。灭败四徒死仨!”

  秀吉拉住问道:“谁干掉的?是不是稻叶一铁呀,适才看到他杀气好大……”

  那个激动不已的家伙摇头道:“不是他。总之,你们赶忙去看,否则打完收工,就没得看了。”

  众人一拥而往,我正自倒退着走,寻隙儿要溜,有乐挤过来拉住我衣袖,小声说道:“打架不要去看。他们都去看打架,你别往那边凑热闹。”

  其实我是要往相反的偏向开溜。不外听到有乐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我心情也有松弛之感,转面问道:“先前你怎么不搭理我呀?”有乐东张西望的说道:“你不也没搭理我?光爱在我哥旁边凑热乎……”

  “哪有?”我不由可笑,轻轻抬手捶他肩膀一下。有乐叫苦不迭的道:“别捶这边!先前我去枯树坡那边采木耳,摔了。你瞧我这膝盖……”

  我正弯了腰要瞅,耳听得夜风送来一片叮嗡叮嗡的琴声,随即林间又飘出叮叮咚咚的不知什么乐器奏响。有人讶异道:“汉乐府磐音照旧战国编钟来着?”有乐闻声转觑,打招呼道:“咦,充房?你怎么也在这儿凑热闹来着……”

  有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扭扭捏捏地走来,说道:“你哥让我看西餐弄好了没,弄好了就回来叫他……”话未及毕,便接二连三挨奔跑过的人撞着撞着撞没了影儿。

  “咦,他又去哪儿啦?”有乐转面寻觑不见,啧然道,“别管他了。那是劝修寺晴秀之子,万里小路家第十六代当主。母亲为左京亮之女,厥后他成为万里小路辅房养子继续家督。总之这家伙名叫充房,虽说属于公卿,不外自从他和德大寺实久、二条家的昭实他们一起来当了我那位哥哥的侧近,就总爱到我们家凑一起厮混。除了随着他们一伙儿吹拉弹唱混吃混喝,此外本事没有,还能混得这么溜儿,也是没谁了……”

  充房比我年小好几岁,日后由于扰乱宫中民风等事情被流放。他这一生主要的事情就是玩,还爱拉着有乐他姐阿犬跟前夫生的儿子一成陪他玩儿,厥后他玩大了,与皇上的典侍玩出了幺蛾子。所以就玩完了。

  处置他的时候,他哭哭啼啼。那天我才明白上将军父子从前部署我“为日后计,宜多了解宫廷之事”所指何意。处置了充房一帮人、整饰了宫中民风之后,次年我以替代母亲身份入宫照看养子秀忠当了皇后的女儿。也就是说,当了秀忠的妈许多年以后还要继续当他女儿的妈。不外也算得享天伦之乐,他女儿生下了亲王,而我亲生儿子们也混得不差,有一个还主理刑部,帮秀忠拿人,另一个孩子也陪在秀忠身边。总而言之,我在宫中一住就是十二年。直到秀忠过世,我出家。

  在那以前,我还没想到厥后会是这样。

  “总之,”有乐笑道,“我劝他更名叫‘填房’,他不愿。硬要叫‘充房’。不外我看也是同一个意思来着。你看看他们家的家名‘万里小路’,哪有用这个工具来当姓氏的?说不定也如幽斋他们常说的那样,这帮随便乱取个姓氏的家伙可能全是渡海迁移过来咱们这里的,就跟义弘、元亲他们家差不多。你看看义弘他家那帮家臣,伊集院忠栋、长寿院盛淳、种子岛时尧、比志岛义基、入来院重嗣、以及颖娃、桦山……你知道桦山属于阴山一带的山脉南段,或许在蒙古四周。至于桂忠诠、许仪后,另有那个元亲的师傅秦惟,他们基础就连改个姓氏都懒了,直接就这么叫。”

  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披着件旧褂子冒出来,跟在有乐身后,说道:“义久身边那个名叫许仪后的亲信,又名许三官,原乃明朝江西吉安县桐坪乡人氏。他医术高明,名声远播,从前常在大明东南沿海一带行医。据说是被海盗掳至九州的,在那里行医维生。由于他精通医术,为人正直,当地的居民都很敬重他。有一次,义久患了重病,久治不愈,听说许仪后是神医,就召他进见,不仅治好了义久的病,还留他在鹿儿岛做藩医。此人从而出仕义久家,娶妻生子,成为家臣。听说曾向义久递交了一份‘协惧哀告’,陈述了海盗头目陈和吾、钱少锋率众在大明东南沿海一带骚扰,弄得人心惶遽的罪恶。义久接纳他的建议,派兵诛杀了这伙海盗,为大明东南沿海黎民除了害。看来义久也没忘掉他自己身世秦氏这层先祖渊源……”

  有乐转头看了看他,笑谓:“那你呢?你们横山家是不是也跟西夏李元昊起兵的那个名叫‘横山’的地方有些瓜葛呀?我听利家那边的家臣横山常知说,或许你们横山氏就是当年宋朝的时候跑过来的。他们家到现在还爱吃馍,我觉得就是一种疙瘩,不是那么好吃。咦,对了。我们这里那个关纲长不知道跟关云长有什么关系?看他们都喜欢留那么长的髯毛,爱耍大刀和摆造型。”

  我觉得正在往前走,就悄悄问有乐:“我们去哪儿?”

  名叫“万里小路充房”的家伙在远处招手叫唤:“去吃西餐!主公要我们跟他去吃西餐……”

  “咦,他怎么又跑到那么远?”有乐伸头一望,转面说道,“我哥的西餐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回我那儿去,咱们吃鱼煲!”

  我问:“是了,你妈妈呢?不是说她要来吗?”有乐啧出一声,叹道:“我也以为她要到了。然而不幸的是,我妈妈跟我老婆是住在同一个偏向的,那边发洪流冲坏了桥,把我妈妈也盖住了,一时过不来。所以鱼煲照旧我们自己吃掉吧,给她扫除洁净的房间你先去住,岩屋小院那里边大得很。而且只管放心,我老婆不会去她那边的,就只会来骚扰我。还好她来不了,水把她盖住了。”

  一人掩着嘴小声问:“你妈妈岩什么殿据闻乃是信秀大人最后的侧室,也就是你父亲生前最后一个小妾,听说很漂亮,极受痛爱。由于美丽迷人,使你父亲才壮年就死于酒色太过中风,为什么你哥哥不生她的气呢?”

  “我哥不生我妈妈的气是因为基础不是这么一回事!”有乐转头寻觑话声传来之处,忿然道,“我爸爸哪里是死于酒色太过中风,那是具教他们家胡诌出来的,没想到你们都信以为真了,难怪我哥哥这么生你们这些人的气。其实我老爸是肝臓和心肺欠好,我们家有好几小我私家这样,我姐姐阿犬也是同般症状。难道她也是酒色太过?”

  其实他那位疯眼哥哥一直很生气。生爸爸的气,是因为这位疼爱他的父亲死得太早,而且死得不是时候,那时他们家正处于凶险处境之中,父亲却撒手人寰,将家业重担留给了他这一帮小孩。信长继续家督的时候,幼弟有乐约莫才只有五岁。其他的哥哥其实也没多大,我出生那年,信秀第八个儿子秀孝被叔父信次的家臣误杀,死时年龄不到十五岁。信次吓得弃城逃跑,而信次的家臣畏惧遭到信长抨击,坚守城池不出。由于秀孝是信行疼爱的弟弟,信行因此还曾去城下纵火,信长与信行也都为秀孝而攻击叔父之城。

  从那时候起,信长越来越生气,还生他妈妈的气,由于他母亲偏心,支持胞弟信行谋反纂位,以致信行被家老权六出卖,遭秀隆袭杀。信长原谅了权六,重用了秀隆,还让权六帮着抚育了信行之子信澄生长。然而信长难以原谅自己的母亲,却并不因父亲的过早亡故而迁怒于有乐之母。他反而对有乐的妈妈很宽待,让她放心留在家中照料年幼的弟弟长大。

  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朝着一个溜开的金发家伙身影扬了扬下巴,说道:“别理他们,就会耳食之闻。”有乐身后一人隐入黑暗,刚现身又即消失无踪。见我瞥去一眼,有乐低声说道:“那是我新到的手下,千贺是个妙手,平时不怎么露面。”

  “新到的意思不是指他新收的手下,”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撑着小棍儿,在后边说道,“‘又藏’这个家伙一直在他家的。今儿刚从大草城那边赶来,桥断也挡不住他。”

  随即竖起耳朵聆听风中之音,面色凝重地说道:“似是诗经‘国风’。”

  有乐见其神色有异,不由怔问:“什么呀?”雾中一人长衫飘袂晃过,话声却从耳后传来,若近若远,索然道:“没错,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秦风’。”

  我转头望不见人影,徒自纳闷儿。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朝雾中躬身行礼道:“大人所言甚是。在下认为,更确切地说,是‘无衣’。我觉得‘无衣流’的人应该在四周,意在掩护秦惟撤离,或许亦别有所图。”

  “氏乡,是你吗?”有乐张望无觅,啧然道,“你怎么跟鬼魅似的,越来越飘忽,出没无定哦……”

  雾中之影飘忽不定的说道:“赖乡,你和千贺留神守护小令郎和他旁边的殿下,我去前边看看。”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垂首恭然道:“是!”有乐朝我小声说道:“不要怕,赖乡这厮是蒲生家的妙手。秀吉向蒲生借来帮我忙的……”

  “秦无衣,”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抬目遥望雾中影影绰绰之处,面色竟似变得惊疑不定,说道,“听说是秦惟的女儿,属于无衣流派的难缠脚色。无衣流派名字出自诗经《国风·秦风·无衣》,远看乍似缥缈,其实手段刚猛,恰如其称‘秦风无衣’。她和殷无伤一样,据闻都属于当世最难搪塞的两小我私家,在传说中已然半人半神。”

  有乐突然咦一声,转面瞧我,悄悄问道:“那边树下有个模样甜美的小家伙在偷偷摸摸向你招手,还使眼色来着。他什么路数啊?”

  我一见之下,微噙笑涡,说道:“模样甜美吗?你走近一些,看他像谁来着……”有乐走去一瞧,惊讶道:“咦?怎么走近一瞧,却是满脸奸诈……”再凑近些一瞅,咋起嘴儿,不禁称奇道:“正信?你怎么变小啦?居然有这么嫩!”边说边伸手去捏,问道:“脸上搽了什么粉膏?”

  我微笑道:“这是他儿子。”有乐捏着脸问:“哪个儿子?对了,黑眼圈那个呢?到底是不是呀?”

  模样甜美的小家伙瞪有乐一眼,挣脱跑开,又出乎不意地溜到我之畔,抬手遮在嘴边,小声说:“想不想乘隙溜掉?不要怕他们,我带来个妙手,喏!就在那边树后,瞧见没有?蹲着打呵欠那个!”

  名叫季通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投目一瞅,低哼道:“传八,他是老刀客永井那边的孩子罢?这家伙出刀很快,你从哪儿忽悠来的?”模样甜美的小家伙瞪季通一眼,又出乎不意地泛起在我另一边耳旁,抬手遮在嘴边,小声说:“我可以让传八一下子出刀把他们全干掉,然后我们一起跑回我家,好欠好?”

  我摇头微笑道:“欠好。你先带他回家去吧……等一下,这些给你路上当盘缠。别忘了分些给你那边的朋友传八。”见我悄塞几片金叶子过来,模样甜美的小家伙挣手退却,摇头不迭的说道:“不行。非接到你同走不行!省省吧,我没那么好罢休的……”

  我掉臂小家伙挣扎蹦跳,揪他过来,将盘缠硬塞入怀给他揣好,说道:“行了,去吧!”见那模样甜美的小家伙随着不愿离开,季通又望了一眼那边树下蹲着打呵欠之人,趋近悄言道:“且先留下传八,我看现在添加个辅佐正好。以防无衣流趁夜雾突袭而来。”

  “所谓‘无衣流’在哪里?正好拿他们祭剑,”随着尖锐磨擦之声,有个肩膀流血的秃老头拖着一支沉甸甸的厚重铁剑,步态蹒跚地走过我们愕望的眼前,一步一杀机,挟带巨大杀气,迳朝雾浓之处踽踽行去。语声铿锵的说道,“你们都让开,有我就够了。”

  “咦,稻叶一铁怎么走半天才走到这里?”有乐不由惊讶道,“我以为他早就在那边跟秦惟厮拼了呢。”

  肩膀流血的秃老头拖剑而行,语声铿锵的说道:“先前棚塌,把我压在里边了,折腾了半天才挣身得脱。加上我肩后挨了安藤投来暗算的稻叶镖袭伤,内心蒙受着遭到叛逆的伤痛与恼恨,血涌上头,一时发晕难支,歇了会儿,没遇上趟。”

  有乐纳闷地望着他蹒跚缓慢行走的身影,忍不住伸嘴凑近我耳旁,小声说:“想是先前他强迫自己重复行动的老毛病又犯了,才没早些蹦出棚倒之处。我有一次看他开门,就来来回回重复开了又开,开了整个上午。你看看,你看看,他又……”我随着有乐手指投眼而望,只见那秃老头被一棵坍毁之树盖住了去路,他伸手搬开树干,然后又放回原地,随即又搬开,继而再次放回原处,接下来他重复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来回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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