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药阁阁主听说了某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专心地擦拭一样自己最喜欢的青花瓷器，可因为那个消息太过突然，饶是一向稳如泰山的他，也惊得将手中的宝物打落了。
谁能想到，那冠军侯才刚进去了炼丹房，竟便与新招募的药长老，直接一言不合干了起来！
很快，他便化作了一道残影，迫切火燎地赶了已往。
这打起来了事小，万一毁了他那永生不老药的炼制，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啊！
此时，炼丹房内的打架，尽管已经被控制住了，但局面照旧显得有些杂乱，尤其是其中的一间丹室，更是被直接破坏了一角。
一尘神色冷淡地立在原地，而他的劈面，一个嘴角溢血，眼眸之中尽是惊骇之色的老头，正被一大帮药阁的长老护在身后。
药九重！
他心中恨恨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谁能想到，那个曾将他年老炼成僵尸，手上染满了豢龙氏所有族人鲜血的妖医，竟然会藏在药阁之中，而他才被人带入了炼丹房，竟然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时至今日，他仍旧忘不了那妖医杀完人之后的疯狂面目，和那些丧尽天良的叫嚣。
“老夫圈养活物，天奈我何？”
“老夫饲养气蛊，天奈我何？”
“老夫视人为药，天又奈我何？”
“仙道以不老不死为贵，老夫这是在修行仙道。”
呵，仙道，想不到，如今他竟然将那些所谓的仙道，放到了这颗永生不老药的炼制上面。
“尔等让开！”
“此人乃是江湖之中的一位污名昭著的妖医，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尘厉声喝道。
可就在那帮护住药九重的长老，因为这一声喝，另有面前之人的身份职位，开始大眼瞪小眼，甚至准备艰难地移开身子的时候，一道人影蓦然降临了。
“冠军侯！”
“你这是干什么！”
药阁阁主见到眼前一幕，不由面容闪过了一道愤慨，但令他有些庆幸的是，中间的八卦丹炉另有模有样地立在了那里。
一尘见自己的行动再次受阻，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的本意不是在药阁之中打闹，而是独独想摘得那药九重的脑袋，可药阁阁主的到来却让他明白，这人恐怕不是这么好杀了。
“冠军侯，你今日非等给我一个交接不成。”
“这可是炼丹重地，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药阁阁主接着作声，于他而言，冠军侯三个字虽然分量很重，但那是放在外面，如今，他既担起了为天子炼得永生不老药的重任，这里便成了唯有他可以高声说话的地方。
一尘感受到了药阁阁主的紧逼，自知理亏的他，道了一声歉，并再度对着众人解释了一通原委，尤其是将此人当年以靡气为墙，以活人为蛊的恶行，全然揭露了出来。
他原以为能够激起众人的愤慨，结果，眼前一片平静，药阁阁主更是似乎有些不屑一顾。
“冠军侯！这乃是我药阁新进的长老！”
“既然沾上了我药阁的身份，便不是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的存在！”
“纵使他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但那都是已往的江湖旧怨了。”
“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比之天子的性命，孰轻孰重，你难道分不清吗？”
直到这时，一尘才幡然醒悟，原来这里早已不是快意恩怨的江湖，而是所谓一切以大局为重的朝堂。
如同被一滩凉水泼在心上，他心中燃起了那摊火，终究是被熄灭了。
呵，江湖侠义，在这里实在是太小了啊！
他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因为有药阁阁主撑腰而显出几分笑容的老妖医，此时，他的老脸之上，明白地布着一道劫后余生的自得。
刚刚一拳，怎么就没有打死他呢！
一尘叹息着摇摇头便离开了，而他的身后，一道这样的声音，照旧追了过来。
“冠军侯，你记得，大闹我药阁的这件事情，可还没完呢！”
他听罢只是笑了笑，离开的身形依旧未改，也生不出几分回怼的意愿，他只是突然觉得：
自己有些累了。
追念他怀揣着一道壮志，平息了肆虐大唐南境的海族之患，来到帝都接受了一个名为冠军侯的美誉，他本以为，自己能够以此为契机干点大事，真的如虚空观主所期许的那般：
为大唐，为道界寻出一条路来。
可是，现实却给了他极重的一击，他如陷沼泽，甚至有种寸步难行的感受。
自洛河之秘被他摆平之后，无论是西海诛邪，太子立位，乃至于为天子续命，他感受自己日夜忧心忡忡，欲要上下求索，似乎干了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干成。
这他娘的，还不如辞官归隐陪老婆呢！
他甚至不由生出了一道如此怨愤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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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尘离开许久之后，药阁阁主部署人将残局收拾了一番，便又回到了自己的那间收藏室。
看着那只打碎的青花瓷器，他甚至感受心在滴血。
彼时，那道灰衣人又现身了。
“阁主，这药长老如那边置惩罚？”
“需要为了防止与那冠军侯撕破脸，将他逐出我药阁吗？”
“逐出？”
药阁阁主不由发出了一声冷哼，他原来正将碎瓷片小心捡起来的手掌微微用力，便猛然将其化为了齑粉。
他追念起先前的一幕，竟似乎于眼眸之中涌现了几分诡异的神色。
“恰恰相反。”
“将这药长老的名头给我捧起来，顺便将冠军侯大闹炼丹房的事情宣扬出去。”
灰衣人脸上显出几分愕然，像是完全猜不透阁主在想些什么。
药阁阁主接着作声道：
“你应该知道，这永生不老药炼制有何等困难，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几多希望可言。”
“可现在恰好泛起了一只替罪羊，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你懂我意思吧？”
灰衣人眼眸不由瞪大，他终于是悟到了。
彼时，一阵有些幽幽的声音再度传出：
“哼，你的好日子本就不长了，可你偏偏还不珍惜。”
“既然如此的话，那也怪不得我了。”
“冠军侯。”
......
一尘原来欢快奋兴地出门，结果却带着一副愁容回到了家中，像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落魄者，
此时，一道这样的思绪正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神。
一个妖医所炼制的永生不老药，真的会有那么洁净吗？
可才刚登门，他的三弟便带来了一个，瞬间将他所有的丧气都击溃了的消息：
海族再度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