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儿!
一尘心中惊呼一声,小尘子这样的称谓,除了那位被人唤作云惜公主的李月儿,从来就没有人对他叫过,而且以他今时的身份和职位,谁又敢叫?
但是,她敢。
只见话音刚落,一个拥有盛世美颜的女子便提着裙子,带着身旁的小侍女从帘后走了出来,那样的美好不光引得一尘一惊,连鱼盼盼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公主。”
一尘轻唤一声,刚欲行礼,却被李月儿一道挑起的细眉镇了下去,然后,更夸张的一幕发生了。
她直接行至一尘近前,还没等一尘进一步说话,便伸出玉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如同逮到了自己多年在外面厮混的丈夫一样,将其恨恨地拖进去了内院。
鱼盼盼还没从先前的公主二字缓过来,便又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想不到自己的年老,竟另有这样的克星!
但可千万不能做出一些对不起嫂子的事啊!
李青云见鱼盼盼仍然因为那先前一幕有些发怔,几多感应有几分尴尬。
“让你见笑了,她平时不这样的。”
鱼盼盼听罢,转而露出一道善意的浅笑,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一声。
其实我平时也不这样。
就在俩人开始试探着接触的时候,一尘已然被李月儿在内院强逼着认错。
“认错?公主,我有什么错啊?”
一尘有些疑惑,若是说自己没有行礼,但那也是得了李月儿的授意,难道又是多年前的老套路?
李月儿见他犯了大错而不自知,不由冷哼一声,脸上显出一道愤意,她清声道:
“本宫再给你提醒一次,你来到帝都有多久了?”
“嗯?”
一尘再度迷惑了一阵,继而脑袋飞速转动,一下子想到了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他终于醒悟过来:
公主是责备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她。
“那个,公主啊!”
一尘苦着脸,渴望借机求得几分饶恕。
“我虽然来到帝都有一段时间了,但实在是有要事缠身,抽不出时间去见你啊!”
“哼!要事?”李月儿继续挖苦道。
“与我晤面就不算要事,去那教司坊找女人就是要事是吧?”
“这,公主啊!你既然听到了听说,自然知道我是有苦衷的,我哪里是去找女人,明白是为了报恩。”
一尘还欲挣扎,尽管近乎两年未见,但他照旧记恰当年被这女人捉弄,乃至于把玩的情景,若不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再加上昔日在天师府,乃至后面的易药一事,自己都受了她的一些照顾。
他早就挺起胸脯,高声地呵叱她,哪里还需要如现在这般看她的脸色?
究竟,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我不听。”
如同神灵法咒一般的三个字,从李月儿口中直接显现,一尘顿觉无奈得很。
“公主啊!你这是不讲原理啊!”
此言一出,李月儿立即柳眉一蹙,显出了一道难以置信的面容。
“什么!你还敢说我蛮不讲理,真是斗胆!”
“我等了你两年,还心心念着将那礼物赠与你,可你一晤面就凶我!”
“哼,臭男人!”
“定是你成了冠军侯之后,变了心性了。”
李月儿幽怨的声音不停传出,一尘却徐徐寻到了一些差池劲的味道,两年前俩人在宫中离别时的情景,又再度映在了他的心上。
当年那道被他察觉的依恋眼神,甚至于她口口声声说下次晤面要送给自己的‘礼物’,他都一下子记了起来。
如果说,当年他还庆幸地以为,这其中另有一丝朋友间玩闹的可能性,那么眼下这番两年心心所念的肺腑之言,却足以让一切都坐实了,
女子的青春一向被她们所看重,尤其是这个生在帝王之家,自幼金枝玉叶的女人,但她独独愿意将两年的期待耗在自己的身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看来自己等找个时机挑明,不能再让她错下去了。
当断不停,反受其乱,不如就趁此时机。
“公主,我”
一尘刚生出心思,欲要开口,却见一位小侍女急急遽地跑了进来,附在李月儿的耳旁说了些什么,她的愤慨竟一下子消失不见,然后,眼光流转了一阵,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她的大眼睛竟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一尘被她的作态一惊,不会出了什么大事了吧?难道是自己的大妹子惹祸了?
可凭据常理,以鱼盼盼那通过长时间学习积累的强大秘闻,和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饰演法,单凭这两样工具,便足以让她在任何男人面前立于不败之地,惹祸应该也不至于啊!
“你先前做了错事,还死不认错,本宫要罚你。”
李月儿对着面前被自己盯得有些发怵的白衣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罚?”
一尘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李月儿丢下这样的一句话,便直接赶着他出了云王府,然后上了不知道是要开到哪里的羽车。
“和本宫一起去见一小我私家。”
......
羽车之上,俩人相对而坐,李月儿的面色与先前的截然差异,反而透着一道出奇的忧色。
一尘很是不解,他一向觉得李月儿天真烂漫,除了爱玩,照旧爱玩,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竟会引得她认真到这种田地。
出于好奇,他照旧忍不住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小我私家到底是谁?
李月儿似乎也不愿对自己设防,很快便将答案脱口而出。
那人,是她的皇爷爷。
但是,却是被囚在宫里的皇爷爷!
“囚住的皇爷爷?”
一尘听罢不由一惊,眉头开始皱起,他一下子窥出了事情的并不简朴。
李月儿的爷爷,那岂不就是太上皇!
一尘来到帝都没有多久,所以对于皇族的宗亲关系了解也不多,唯独对当年玄门之变有过一些耳闻,但听到最多的,也就是李云天的父亲,也就是先皇太子被人斩首,当朝天子随后登位,手握大权。
但以他多年来闯荡江湖所磨练的心性,他却也能感受到,一个父亲见到自己的骨血相残的痛苦,和一个做儿子的,被逼得陷入弑兄的困境时,对于自己父亲的那份怨恨。
在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这样的一对父子,真的另有握手言和的希望吗?
李月儿口中的囚字,再加上她从未有过的忧色,都让一尘黑暗笃定了某些判断。
他没有再细究了,李月儿应该没有害他的意思,她之所以会显得这副模样,一尘推测兴许是与那太上皇的处境有关。
末时,目的地到了。
一尘随着李月儿行至近前,看着那里扼守的重兵,和高悬的匾额,只觉那样的字迹有些耀眼。
太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