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甚至还来不及显出道法。
直到上半身轻悬若空,他才真正地明白:
自己的双腿真的近乎断了。
他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显出明白的痛苦,随后因为半截腿骨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轰然地趴在了地上。
“死也不跪是吗?”楚雄看着眼前如狗一般的少年,心中再度泛上冷意,但却没有再接着脱手了,因为一个声音。
若不是那个声音,以及飞来的那道青光,眼前这个小子,早已成了无腿的废人。
“城主息怒,此间不行杀人。”
那人再度发作声音。
楚雄直到此时听到这番话后,面色才稍稍缓和,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少年剧烈地咳嗽,看着他身后泉涌般的鲜血,看着他竭力向城主府的大门爬去。
似乎一条狗那般。
一道白影从旁闪出,看着眼前的局面缄默沉静不语。
而楚雄似是从适才那番话里,又推测出了什么,杀意徐徐消退,可唯一稳定的是那眼中的酷寒,他怒骂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工具,我早就告诉过你:在卧龙城,我就是天。”
“你既然不跪,那就像条狗一样爬着走吧!”
“继续爬啊,老子看着你爬。”
“你若能爬出我城主府的大门,我便让你多活一阵。”
“可那时候,我不介意美意再送你一程的。”
“哈哈哈哈”
少年没有任何言语,唯带着死瞪的怒目,无尽的恼恨,仍旧艰难地爬着。
而身后拖着的那道耀眼的血迹,不是此外。
是被人利用的无力,是跪不下去的羞耻。
是小人物的悲痛,是永远的血仇!
他永远记得这一天,这小我私家,这里的一切,他黑暗立誓,若还能在世。
“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
......
他将这所有的一切铭记在了骨子里。
尽管在世的希望近似于无,纵然出了府门也难免血祸,但。
他照旧掉臂一切地想要在世,复仇的信念支撑着他,在世即是希望。
携着万般的痛苦,他终于爬至了城主府大门之处,彼时夕阳射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另有那道未干的血迹。
他离开之后,楚雄似与那白衣男子又争论了一番,尔后一队蒙面侍卫照旧被楚雄招了进来。
“他出了府门,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楚雄眸子酷寒,杀意毕露,看着他们说道。
众人连声应下,便一个个飞掠而出,目的只有一个,那即是:
杀人。
然而,过了不久,便见人马和门口的管事一同归来。
楚雄面色一喜,立即便欲发声,却先听到了管事的哀嚎。
“城,城,城主,那白一尘被器阁的人带走了!”
“轰!”
只见楚雄使出暴怒的一拳,竟将半丈之内的桌椅全然轰得破坏了。
城主府内。
楚雄此时正紧盯着诸葛瑾,不快地吼道:
“先前我欲杀了此子,已绝后患,你却要拦我;如今他去了器阁,他日羽翼渐丰,谁能保证他不会找我们报仇?”
“城主息怒,先前我建议你招揽此子,确是为我城主府的百年基业着想。”
“府内杀人,恐怕对上头也欠好交接啊!尤其对方照旧祁阳郡郡主,他可是我大唐皇族的文玄守,天子这么多年崇文养士,以求成文德之治。若是有人死在我城主府内传了出去,破了文德,那可是因小失大啊!”
“可既然如今这璞玉,不想接受我城主府的打磨,那便于我们等同顽石无疑,哪怕毁掉,也不能落在他人手里。”
“那器阁虽说配景深厚,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哪怕天资卓绝,现在终究只是连道者境都不是的池中之物,只要他出不去这卧龙城,我们便可以跟他慢慢玩。”
“我会让他知道:有时,最痛苦的事不是死去,而是,在世!”
诸葛瑾一边说着话,一边狰狞地笑了起来,他再也不复先前的儒雅模样,眼里似乎渗出了一道道幽幽的光,活似一条露出獠牙的毒蛇。
楚雄见到这样一幕,也随着笑了起来,他知道,那个他最熟悉的谋士又回来了。
又是不知多久时日,一处陌生之地,少年再度醒来。
他明确自己在世之后的首要之事,即是朝着自己的腿上看去。
我的腿。
竟然还在。
少年欣喜地叹道,此时虽无十分的知觉,但看着那包裹的厚厚药膏,他的心中似是放下了一块巨石。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将成为那无腿之人,并自此走上一条复仇之路。
可追念起那日的情形,至今宛若梦中。
他刚爬至城主府门口,便隐隐显出昏死的迹象,但他知道,死神的钩锁即未来袭,必须尽快爬着离开。
可又能爬去哪里呢?若要楚雄真的一心想要杀死自己,很快便能寻着血迹而来。
而哪怕以他紫道童的顽强生命力,始终带血爬行,也终究不是恒久之计。
难道真的天要亡我吗?
他举头四望,绝望的双目只盼能觅得一丝天赐的生机。
但似乎老天真的开眼了。
却见府门不远早已停着的一辆华贵的车子里,“唰”的一声,一个黑发如瀑,脸戴轻纱的少女探出头来。
似是见到少年如此的惨状,那双灵动大眼的瞳孔不由再度放大。
与一尘无亲无故的她,竟瞬间飞身而至,为他止住血迹,便带他上车离开了这里。
而少年闻着少女的异香,原本陷入死境都能负隅顽抗的顽强意志,稍显松弛,便昏死在了少女的怀里。
一尘仍旧没有停下思绪。
因为至今他仍不明白:她是谁,又为何要救自己。
“那人是她!”
像是一下子想起自己昏死前窥见的那双,狐狸般的媚眼,少年心中默念一声,再度想起了更远些时日的情形。
那日他离开逐胜楼后不久,即是她找到了自己,相邀自己去她的器阁一坐,但那时他意志消沉,哪有空搭理于她,便婉拒了。
她也没有生气,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便离开了,令一尘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来的这般的快。
然而,他刚刚捋清头绪,便听见吱呀一声,不远处的门竟然开了。
却是那脸戴轻纱,媚眼勾人的少女,只见她徐徐迈着碎步走至一尘床前,黑裙轻轻地晃动,似乎步步生莲。
映入眼帘之处,身段窈窕,像刚刚熟透的蜜桃,那阵引人开采的芬芳味顺势钻进了少年的鼻腔,他心神一荡,连魂似乎都被牵动了。
可霎时之间,他心头若有所触,突然醒转。而先前那些恨意,又像刀子一样,在他的血肉里镌刻起来,那些永远让他铭记的恼恨。
随即便步入了‘心中无女人’之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