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不停止流逝,正如少年从不慢下的脚步。
他将金猊活活打死之后,从其身上割下一大块血肉,便欲离开,却被吞天石喝止了。
“等一下,你忘了他体内的工具了吗?”
“嗯”一尘愣了愣,随即恍然。当日他差点开溜,是吞天石以此挽留住了他。
他手持长戟,对着金倪即是一顿开膛破肚,始见一个诡异的丹状物体,却一缕灰雾包裹着。
“这莫非是雷丹?”
他隐约可以见到一粒银白色的透明珠子,这种自然属性的妖兽,若能得大道眷顾,体内便会萌发出丹状物体来,与普通妖兽差异,此类妖兽所获得自然属性更为精纯,进化的潜力也越大。
但是这灰雾实在太重,连那原本的光华似乎都要被完全掩盖。
“差池劲!”一尘突然大紧。
这离奇的灰色雾气似乎与他体内的一般无二,此时越是靠近,两者之间竟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想必你也看出了”吞天石突然发声道。
“这缕灰雾和你体内的灰雾很像,似乎本就同源一般。”
“也许它的本意基础就不是为了害你,我推测,是你体内的灰雾与其引发了某种共识。”
吞天石的一番话,突然让一尘发生了几分莫名的怅然,他似乎觉得,这古代异兽乃是因他无辜而死。
脚下那摊妖兽溢出的耀眼鲜血,更是让他不由一愣,以往丝绝不为所动的工具,但今日却觉得格外扎眼。
若食兽果腹乃是天性,可我有时却逾越天性,滥杀一群,如此修道。
该,照旧不应?
若我将杀兽视为理所虽然,倘有一日,兽强人弱,它们能随意吃我,我是否还能如先前那般,也将其视为理所虽然。
能,照旧不能?
他若有所感,突然抬头向着天上望去,似乎要看透它的尽头,求道之途,正如这天一样不知其远,而我的手上又还要染几多鲜血呢?说到底,不外是以他人之血成己之道而已。
如此之道。
求,照旧不求?
少年沉思许久。
他眼前逐渐浮现起他心中那些笑脸,心志也随之徐徐坚定起来。
众生平等,人兽草花,我欲杀之,万物无差;
人欲杀我,竭力而战,胜之不得,虽死无憾。
他徐徐变得空明,为了我想要守护的工具,只管变强即是,杀又何妨,死亦何哀,我心无愧于天地。
一念至此,他丹田内的液状彩霞,突然发狂似地涌出,而且越来越快,最后竟变得如暴雨一般骇人,彩霞疯狂地向四肢涌去,原本的那些受损器官,也加速修复起来。
紫道童巅峰!
吞天石默默看着他的变化,没有作声,只是待他功成之时,再度提起灰雾一事。
“你知道,我体内的灰雾到底是什么工具吗?”一尘沉声问道,他隐隐觉得,这灰雾的泉源似乎关乎他的宿命。
“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昔日你以灵童降世之时,这缕灰雾便已经将你缠绕起来。”
“也许,与上位者有关。”
吞天石的斗胆假设突然让少年对这个世界,不禁再次生出仰望,心上今后埋下了一颗追寻的种子,他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但他希望总有一天,能够看到。
“另外,我不确定,吃了这道被灰雾包裹的雷丹,除了助你练成雷戟,会不会给日后带来其他的灾变。”
“虽然目前,我还能镇压住道梦空间里那道灰雾的本体。”
“但是。”
“你敢赌吗?”吞天石突然把一切的选择权利交在了少年的手里,事关他和它配合的未来。
“呵”少年突然轻笑一声,“那就吃吧!”
“先前的路如何踏过,日后的路,我定能照样踏平”一抹奇特的自信突然自其眼眸中发出光来。
少年话音刚落,只见“嗖”的一下,银白色的雷丹瞬间干瘪,连带那雾气最后竟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吞噬的速度竟恐怖如斯。
一尘脸上充满愕然。
少年继续走在回山洞的路上,思绪万千,‘上位者’的事突然让他一下子联想起,白家镇上所供奉的天尊,他们说,这供奉的礼数自古就是这样。
他不禁疑惑:
这道界究竟有没有神祇呢?
神在天上,睥睨着世间,而人却时常低头在世,全然为了那几口吃食而奔忙,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抬头看到神呢?
纵使能够,神简陋也是不愿与这样的人对视的,他暗自忖道。
山洞之内,少年正在跟吞天石说着话。
“吞天石,为什么今日我使出一记雷戟之后,便觉满身乏力了。”
“须知这道雷霆之力,是被我封锁在你的道种之中,若要外放至天残戟,终究要以你的身体为媒介,虽然在你运用道法之时,它会暂时收敛住狂暴,但始终是一股磅礴的力量。”
“日后你这具身体可还会蒙受更为恐怖的力量。”
“你现在的身体太虚了,有时机还得想措施补一补。”
一尘闻罢,又是一阵无言,这天聊不下去了。
越日一早,他便朝着一个偏向径直而去,究竟斩妖之行可不能中途而废。
逢荆棘伐尽为路,遇水流砍木为桥,遇兽杀兽,遇妖杀妖,这即是他后面几日的真实写照。
不外这兽和妖也是有考究的,须得是相当于寻道者境界的兽和妖,少年才肯动手,若是有不长眼的妖兽想来吃他,他也照旧要尝一尝它们的肉。
倘若妖兽实力太强,他也是不介意撒腿就跑。
就这样半月之后。
少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觉自己似乎突入了一处怪地。
直到转过一道弯后,日光徐徐多了起来。
他眼前一亮。
忽见前方躺着的一汪潭水,潭水清亮迷人,两侧接着蜿蜒小溪。
少年见此美景,瞬间便无法独霸,只见他急步跃至潭边,将身上兽皮随手一甩,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及至水下,刚开始痛快酣畅地游泳,却见十余条几丈长的怪鱼,鼓胀着大眼,张着嘴巴朝它咬来。
“啊,血鲨!”
他大叫一声,便向后疯狂逃去,他可不想被这群怪鱼撕碎。血鲨这种妖兽,虽然实力不强,只相当于紫道童之境,但这种怪鱼就像它的名字一般,不死不休,疯狂而又嗜血。
而此处甚至泛起了十几只血鲨,在它们的群起攻之下,就算一个普通的寻道者境界的修道者也要留在这里。
少年刚险之又险地跳至岸边,却瞥见一只悍不畏死的血鲨,竟随着一跃而起,径直朝他的小屁股咬来。
他脊背都凉了,我十个屁股也不够你咬啊!
却见他裸身上岸,手中瞬间泛起一杆长戟,带着阵阵光影,那杆戟似乎抽风一般,疯狂地切割着血鲨的血肉,一息之后,十五道伤痕杂乱无章地刻在血鲨的头上。
一尘顺势一击,只见那只血鲨哀嚎一声,便重重地砸落在水里,水潭瞬间酿成了红色的染缸。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其他十几只血鲨嗅到这股血腥味,似乎早已按耐不住,空前一致地向那只受伤的血鲨迅速游去,随后竟疯狂地撕咬起来。
少年立于岸边,久久不能平静,连兽皮都忘了穿,他就这么赤裸裸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思绪万千。
这即是妖兽的天性吗?先前我落入水中,它们照旧那般团结,都一心地想要吃我。可一见同伴受了伤,便大口地吞食起同伴的血肉来。
他突然不禁联想起众生,若是没了道德和规则的众生,也会是这般吗?
可就在他浮想联翩之时,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唳叫,其声嘶哑异常,却慑人心魂,宛若炸响的一记闷雷,他吓得险些要伏在地上。
这真不是他胆子小,而是这声音中透着的威压非同寻常。
难道这鸟兽可以匹敌道师境界的修道者?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再联想起之前,刚进入此处的一些怪异,少年裹起兽衣起身便跑,刚跑了几十丈,却感受那道威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马上钻进一处草中,吓得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几息之后,他似乎感受到一道巨大的破风声,从他头顶的巨大林木飘过,在树叶的漏洞中,他隐约看见一对,合起来近乎五六丈的翅膀。
他向前看去,却见是一只红色的大鸟,他骇然失声道:
山间奇兽:鸢戾!
此时鸢戾刚刚落定,一见到眼前一幕,头顶竟瞬间冒出了火来,随着又一声震天的唳叫,它飞至了山顶,最后竟全身都飙射出火焰。
火焰如箭一般,射向了下方的古林,而其中的一处,竟恰好砸在了一尘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