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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章之下

第六章 原地爆炸的上午

徽章之下 奥义传承 4194 2021-05-07 21:19:44

  2020年2月9日,上午。

  出门时寒风吹得人发抖,我裹紧围巾坐上车,车座椅像一个冰块敷在身上,我发动车子预热了会儿徐徐出发。

  路上行人稀少,车辆稀有。

  我住在小镇的老城区,是2003年前后建的屋子,2010年时市里有了地铁计划,一个地铁站将建在镇北面的荒地上,小镇的生长重心今后开始往地铁站移,新城居民区就选在离地铁更近的地方,2013年地铁站建成,2014年新城居民区建成,古老的小镇上搬来了一批“新”人。

  其时的房价仅仅五六千,由于周围都是荒地,小区里只有小卖部,居民想要逛超市、逛菜场需要步行半小时到老城区,因而这个小区被本镇的“土著”种种嫌弃,属于没人想买、留给外来人口的“破屋子”。谁曾想,2019年时小区入住率已达90%多,购房者多为十五公里外科技创新城的上班族,他们学历高、收入多、消费能力强,新城居民区开出了一批早教机构、领导机构,五湖四海的菜系、风味各异的面包房占了整排门面,另有健身房、瑜伽馆、咖啡厅等老城区里未曾泛起过的工具,几年间房价也已悄悄突破两万,成了宽大“土著”不能直视的霸主。

  我开着车以20码的速度慢慢挪动,新城居民区对我是陌生的,在它建成前我经常来这里,其时我卖力治理工地情况,我看着这个小区从打桩到封顶,小区交付前我换了岗位,调到现在的服务中心,之后只来过一次,作为巡查组成员例行调研,那次并没时机好好了解这里。

  小区南面的楼是早已停用的售楼处,2013年时我曾来咨询,看着居民区的模型,我问售楼小姐:“这里几多一平方?”

  售楼小姐指着一片区域:“这里地段好,6500一平方。那边自制些,5500一平方。”

  我笑着说:“小区是好,太贵了,南面的小区才4500到5000一平方。”

  “我们是新加坡公司设计制作的,小区房型好,结构合理,停车位富足,绿化面积大,另有小区亲子公园、地下露天广场和景观河。”

  我点颔首,“我是当地人,知道的,小区好是好,就是买菜要走半小时,夜里家家不点灯,黑的摸不到小区门。”

  售楼小姐笑得尴尬,也只好点颔首。

  售楼处存在了三年,第一年没卖出去几套房,第二年稍微有了起色,第三年的春天,售楼处在连续两月灯火通明后悄悄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果再碰到那位售楼小姐,尴尬的绝对是我,人最大的问题是自以为是,我的短视近乎愚蠢。如果现在随着中介来,他们会说小区房型好,结构合理,停车位富足,绿化面积大,另有小区亲子公园、地下露天广场和景观河,这天仙配置打着灯笼难找,而我不得不认可这都是对的,这里浓浓的新加坡气息早已彻底征服我。

  车子慢慢靠近居委会。春节前这里的车位一个难求,现在大排的车位空着,我停在路口的位置,走下车,旁边的包子铺大门紧锁,上面贴了一张白纸,我凑已往看,是派出所贴的通告,要求开业必须报备,做好消毒防护。

  前后冷清,除了一个小超市其它商铺门面都挂着锁,视线所及的几百米规模里一个行人没有,荒芜,让我想起新闻里说的“鬼城”。

  我站在居委会门口,里面一片嘈杂,“你好,预约的口罩到了”、“报一下你的住址,居委核对”、“你从哪里来?用什么交通方式?”、“你有几多同住人,近期有没有外出?”事情人员人手一个电话,拿着质料的穿行在狭小的居委会。

  “你好”,一个事情人员抬头看到我,向我招呼,“是要预约口罩吗?”

  我一边摇头一边走进门,看这位事情人员的发型和眼睛,“是筱倩吧?”我还依稀记得居委里筱倩穿着最时髦,一头棕黄色卷发。

  “没认出来呐?是服务中心瞿亭”,居委会主任向筱倩说道,“前年夏天来调研过的,现在是青年志愿六队队员,今天来支援我们。”

  “哦,亭哥啊!戴着口罩都没认出来,接待接待”,筱倩的眼睛眯成线。

  居委会书记问:“六队来几小我私家?”

  “五个,六队一共五小我私家,今天全部到。”各居村的书记、主任和青年干部都在我们服务中心加入过培训,我们相互是熟识的。

  主任拿出一叠纸,“哦,你第一个到,你先帮我们打电话通知吧。”

  没有过多的外交,我喜欢这样的事情节奏,接过纸,上面纪录了名字、身份证、手机号、门牌号,“是通知买口罩吗?”

  “对,现在口罩急缺,为了防止哄抢、抬价,政府直接从厂家预约,居民在我们这里挂号后按顺序开放购置,每次只能买5个,时间是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所在在镇卫生中心,凭我们的购置单购置,当天有效。过来拿购置单要出示身份证。”

  我理了一下思路,“那我通知名单上的人凭身份证到居委来领购置单,然后今天下午四点之前到卫生中心买5个口罩。”

  主任:“对。”

  “了解”,it's easy,我拿起电话,拨通名单上第一个号码,看身份证是一个60多的女士,“嘟——嘟——嘟——”我顺手翻了一下任务量,每张有20人,一共5张,现在是七点四十八分。

  站我旁边的事情人员在一叠厚厚的购置单上盖章,签日期,写号码。

  “喂!谁嘞!”浓浓的外地口音,嗓门粗哑。

  “你好,是汪女士吗?”我点着名单上的名字。

  “啥?”

  “您是汪女士吗?”

  “不是不是,俺不认识,打错嘞。”

  我快速核对号码和名字,没有错,“你是汪小琴吗?”

  “对对,俺是汪小琴,你哪个!”

  我一时语塞,“你好,我是新城居委志愿者,现在通知你可以购置口罩了,你有空来一下居委领取购置单,带好身份证,然后下午四点前去镇卫生中心购置口罩,这一批5个”,我快速地把情况说清楚。

  “你说啥?你谁嘞?”汪女士茫然的声音。

  合着她连第一句话都没听清,我缓口气,“我是新城居委事情人员。”

  “哦,居委会滴呀,什么事嘞?”

  我又缓口气,“通知你买口罩。”

  “哦哦,口罩啊,你们送过来吗?”

  我抓了抓头发,“阿姨您认真听一下,你先拿好身份证,到我们居委,领取,购置单,然后,凭购置单去,卫生中心,购置5个口罩,今天有效,四点之前。”

  电话那头缄默沉静了,能听到呼吸声,“你们不送过来啊?”

  我把听筒盖住,长长地吸一口气,慢慢对她说道:“不送,自己购置。”

  “你们咋不送嘞,这多不方便呐?”

  “每天预约购置口罩的人太多,没有送货上门的人手,你尽快来拿购置单。”

  “那卫生中心在哪呢,俺不认识,要不你带我去。”

  我痛苦地揉着眼睛,“卫生中心在镇步行街上,旁边有个大停车场知道吗?”

  “俺不晓得咧,没去过什么步行街。”

  我想说你可以导航,但显然她是不行能使用手机导航的人,“你先过来,给你画舆图。”

  “知道嘞”,汪女士终于似乎听懂了,“那俺明个来拿。”

  “……今天有效!今天来!明天没有!”

  我重新解释了一下购置流程,挂掉电话,看了下时间,七点五十九分,用了11分钟完成第一个通知,按这个速度全部100人需要1100分钟,如果不吃午饭需要18个小时完成,而那时候已经过了购置截止时间,有泰半人接到通知时已经买不到口罩……

  书记在旁边笑,“小瞿,什么感想?”

  “我的内心是瓦解的,这阿姨什么情况?不是说小区里都是高学历人才吗?”

  “高学历人才平时要上班的,他们的孩子在家没人带,所以会把老家的爷爷奶奶叫过来,这批爷爷奶奶学历低,普通话口音重,我们平时接触的主要是这批人。”

  “哦——那现在公司都不上班,他们应该在家吧?怎么让上岁数的来挂号?”

  “他们是在家里上班,事情在电脑上完成的。平时他们也不愿意和居委会多相同交流,遇到事才找过来。”

  我知道年轻人有一种新的办公方式叫soho,或许就是这个意思,我又说道:“书记,可不行以这样,我手上一百个购置单,我去帮他们买,然后通知他们来居委领取,这样对他们而言就方便多了,少走许多路呢,卫生中心那里也制止人流太大。”

  旁边打电话的主任放下电话,“小瞿,我给你看点工具”,她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有或许几十个口罩,“你猜这些做什么的?”

  “是备用的吗?”

  “盒子里这些就是我们代买的。本着服务各人的原则,能帮就帮买,然后他们没有来拿。”

  我很疑惑,“为什么不来拿?现在这个是最紧缺的。”

  “第一种情况,预约时口罩很是紧张,他们确实需要,但是从其它渠道好比微商、外洋买到了,我们代买的就不要了;第二种情况,有些重要的工厂、公司由政府分配了一定的口罩,他们预约之后不急着要我们的口罩;第三种,最近比力忙,没时间来;第四种,其时口罩价钱贵,我们这里预约的口罩自制,他们预定着,等价钱翻上去就来拿走倒卖,没想到政府管控有力,保障了基本需求,口罩虽然缺但不能炒,价钱上不去,他们不要了;第五种,网上有反智言论说预约的医用口罩没有掩护力,质量差,要买KN95才有效。另有其它种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情况导致代买的口罩没人拿走。”

  “那……如果他们放弃了这些口罩,我们可以转卖给有需要的人啊”,我继续疑惑。

  主任笑着说:“小瞿,你没有居委事情的经验,有些情况是想不到的。他们只是不来拿,没有哪句话明确地说不要了,万一他们后天来拿呢?下礼拜来拿呢?下个月来拿呢?如果我们拿不出,他们是不是要质疑我们怎么处置惩罚的多余口罩,有没有倒卖赚差价?政府事情人员炒卖口罩是要丢事情的!这事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换个角度看,你把口罩平价卖给有需要的人,这个层面是资助了他,转头他在家庭群、小区群里说在居委可以不用预约买到口罩,大批居民涌过来买,你怎么给他们解释?为什么有人能买到有人买不到?是看人下菜吗?一旦人员聚集凌驾十人就是群体事件,现在很是时期,第一责任人要被问责,保不齐上级党委要牵连的。”

  “……”我愣了下,确实可能发生这样的事,“难道……这些口罩就这样放着?不能动了?”

  主任点颔首,“暂时肯定不能动,除非他们打电话来明确说不要了。”

  “这里好几百块吧?”

  筱倩回过头喊:“主任自己贴了一千多块钱代买的,领走四百块,另有六百块,看样子是不要了。”

  我无奈所在头,“懂了,所以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卫生中心买。”

  主任拿出一个名单,“这些是委托我们代买的人”,她指着一个名字,“这个年轻人住在二期,硕士学历,年薪几十万,两次委托居委代买,十个口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拿走,每次都说下次下次,现在他把居委电话拉黑了。这样的情况不是个例,服务群众的方式要领要多斟酌。”

  “哎——”我认可在居委事情经验上远不如他们,适才还自作智慧的提建议,“那我赶忙继续通知,今天一共100人对吧?”

  “哪啊”,主任拿出一大叠,“今天的量是548份,要打548个电话。”

  It's not easy!我感受灵魂原地爆炸。

  “你知道我们在忙什么了吧?春节里是最忙的,一天电话要七八百个,居委一共这几小我私家,打得耳朵嗡嗡的,还要统计外来人口,基础忙不外来,就差睡在这里24小时事情了,一天三顿只吃一顿。”

  “548个电话四点前根原来不及啊!”

  “所以我们热烈接待志愿队加入嘛”,主任笑眯眯地把一瓶矿泉水放我面前,“不够喝旁边另有,你自己拿”,她指了指角落,那里堆着成箱的方便面、矿泉水、罐装咖啡,“我们事情人员加志愿队五小我私家,争取十一点前完成第一轮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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