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机枪打响了。照旧那挺架在日军卡车驾驶室顶棚上的九六式轻机关枪,瞄准着三四百米开外的那座孤零零的宅院,频频开火。
与此同时,徒步追击的日本兵则前进到相距宅院两三百米的位置上停下了脚步,改为原地卧倒射击。
显然,在视野开阔的荒原上,日军已经视察到八路军小股队伍分成了两部,一部门继续向东撤走,另一部门则占据了土路边的农家宅院,试图阻击追兵。
于是,这支只有一个步兵分队规模的日军放弃了追赶,改为与农家宅院中的八路军守军隔空坚持。
鬼子的突然止步不前,让徐旅支队二营长的狙杀计划马上落了空。而且对方的机枪处在相对的高位,不时地扫射着他们依托院墙栅栏设立的临时阵地,形成了一定水平的压制。
但魏鑫并不急躁,现在他要争取的正是时间——1连三排的副排长带着两名轻重伤员在内的队伍正在艰难撤离,他得保证副排长一行的宁静。
“二营长,鬼子想干什么?跟我们耗到天黑吗?那可早着呢。”
窝在院墙后面的一名战士,朝不远处的魏鑫小声嚷嚷着。午后的艳阳下,眼前这股敌人既不进攻、也不撤走,确实有些令人琢磨不透。
“注意隐蔽,没有掌握就不要轻易开火——说不定小鬼子是想把我们的弹药耗尽、然厥后个一举活捉……”
二营长的这番提醒,让五名战士心头一凛,他们手中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子弹属实不能算多。
“你们在各自位置上给我守住了——我退回前院、爬到房顶去,看能不能搞掉小鬼子的那挺机枪!”
这时的魏鑫越发感受到了日军机枪的威胁,但是他此时所处的围墙一带很难瞄住鬼子的机枪射手。
于是,他手脚并用地退却着爬出了后院,绕过衡宇的山墙来到了前院——此前他早就看到在三间屋子的屋檐下放倒摆放着一架木头梯子,凭据当地农家习俗,那无疑是主人用来攀登屋顶、晾晒粮食用的。
魏鑫将梯子架在了堂屋的门前,提着那支适才与副排长分手时拿来的那名重伤员的三八式步枪,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屋顶,匍匐下来。
这个角度居高临下,使用望远镜可以对正面开阔地上的敌人一览无遗。
现在看去,那辆日军卡车上的机枪手位置甚至比他还低,三八大盖只要瞄住,一枪干掉不成问题。但徐旅支队二营长却在这一刻改变了主意——望远镜的视界中,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的鬼子汽车兵,同样清晰可鉴,那家伙甚至悠闲地衔着一根香烟在吸!
魏鑫侧转身,用望远镜又望了望身后的东方,副排长和伤员们已经走得远了。现在,只需一枪搞掉鬼子的汽车兵、让对方无法启动汽车,自己这边就可以从这座孤零零的宅院立即撤走——目测顶到最前沿的日军也足足在两百多米开外,这段距离,靠徒步追击险些没有遇上的可能性。
主意已定,八路军营长重新瞭望了正前方,随即将身子底下的三八式步枪挪到了射击位,稳稳地瞄住了卡车挡风玻璃后面的汽车兵。
“砰!”
一枪事后,魏鑫先是顺势拉动了枪栓将下一颗子弹顶上膛,然后便立即抓起望远镜去视察狙击的效果——他首先看到了那块挡风玻璃上泛起的一小团血雾,情知已经击中目标;这时,卡车驾驶位置一侧的车门被撞开了,那名中弹的鬼子汽车兵挣扎着似乎想下车,但最终失去控制,一头载到了地面上。
那挺机枪马上也停止了射击,射手应该被近在咫尺的汽车兵的暴毙吸走了注意力。魏鑫抓住这个时机,朝着屋顶下方、伏在院墙后面的五名战士的背影低吼起来:
“退却!马上撤到前院去!——匍匐退却,不要袒露!”
这个突然从房顶飘下来的命令,与适才二营长退走时的命令不大一致,五名战士起初有些犹疑,随后才在二营长的继续敦促下,逐个离开了院墙一带的阵地。
屋顶的魏鑫松了一口气,将望远镜举到眼前,准备最后再视察一番正面的情况就也撤下。不意,这一看却蓦地生变、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远处,又有一辆卡车疾驰而来,同样是车头插着太阳旗的九四式,同样是车顶架着机关枪。
鬼子的另一股援兵赶到了!
“快回去!回到原来的阵地上去!”
情急之下,魏鑫失声喊叫起来。
原本都退到了房山一带的战士们,不禁被二营长翻来覆去的命令搞懵了。直到该命令一再重复,他们才手忙脚乱地重新爬回到了后院的院墙下。
“又来了一辆鬼子卡车!”魏鑫继续在屋顶视察,同时高声见告下面的战士。
形势一下子变得严峻了——日军的一辆九四式卡车最多可搭载快要三十人,即便正在驶来的这辆卡车和前一辆一样、也只搭载了一个十三人的步兵分队,那么前后两股鬼子合在一起,数量也将五六倍于己;轻机枪已知更是到达了两挺,搞欠好还会有掷弹筒配属上来!
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果发动攻击,自己这边就凭六支三八式步枪和简陋的农家院墙,无论如何顶不住十分钟以上。
但是现在要撤也肯定来不及了:一旦离开这一带唯一的屏障,在毫无遮蔽的荒原上奔跑,会被追逐上来的鬼子汽车顶上的机枪做无情屠杀。
八路军营长绝望之余,禁不住再度疑窦丛生——自己身子底下的这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宅院,究竟为什么被日本人的便衣诡秘占据?鬼子为了这个地方为什么又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说不得,只有先咬牙死撑了。
望远镜里,由远及近的那辆日军卡车一路驶到了一直停泊的卡车旁边,陆续有官兵跳下车来,与先期抵达的同伴做着交流。
魏鑫注意到,跳下车来的官兵数量显然要比头辆卡车上的人多出不少。而且,他果真看到了手持掷弹筒的鬼子!
最后的血战,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