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谁惹她生气了
“嗯？我说错话了？不应该啊！但是她怎么还不如刚刚兴奋了？”
苏归听不见回应，内心疑惑道。
“七娘！七娘！你还在吗？”
“在。”
七娘刻意压低了声音，盖去异样的情绪。
“那啥，刚刚我要是有什么话冒犯你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现在照旧来聊聊正事。”
她一时嘴角抽搐，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受骗的感受。
聊了一下。
苏归知道了四周并未死人，城中的戒严和搜查变得更严了，另有一个关于喜欢偷人皮的妖怪潜藏在城里的听说。
以及，七娘不只是不太兴奋，准确地说，她似乎有些生气。
“啧，我感受我说得挺好的呀，怎么就惹到她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吃过早饭，苏归本想让七娘资助，从后院抬些木料进来，她却转眼没影了，也不答话。
他只能自己拖着病体，抬两步歇两步，喘得跟狗一样。
木料自然是放棚子里依旧干燥的。
做棺不能用湿木头。
水相阴，若是死人躺了进去，溺其灵魂，阻其转世之途，化作一方游魂水鬼，招来祸殃，极损阴德。
这些行当规则，都是他父亲在世时，一再念叨的，就是怕他冒失，惹出祸事。
常举一例，说的是南海边上，夏季多雨，有一崔姓棺材匠铺子里漏了水。
正巧村里有人走了，便找他买副棺材。
林木淋雨那是自然之理，但也有艳阳烤灼驱散水阴。木料即是遭了水，只需得阳光暴晒至少三日，再不济，用火烤干也是可行之举。
人家不买他打湿的棺材，那崔棺匠便引火烤木，却是一时心疼炭火钱，只烤得外貌干了，便开始制棺。
那户新丧的家人把棺材一拿回去，遗体往里边一装，当晚就闹了事。
没有沾水的红烛愣是一根也点不着，香也是刚点燃就熄了。
家里的老一辈一看，坏了！
火熄难旺，此乃阴溺锁魂的恶相！
赶忙把人从棺材抬出来。
那棺盖一掀开，好嘛，拾捯得端规则正的遗体，现在寿衣却湿透了，面容扭曲水痕犹挂，仿若淹毙一般。
这给一家人气得啊，连夜就抬着棺材要去找那姓崔的算账。
结果在半道上，河滨，撞见一人穿着睡觉时的内衫，头埋在水里，手脚在背后乱甩，似乎被什么工具给钩住了脑袋，正竭力挣扎。
众人大惊，赶忙救人。
这扒拉上来一看，正是那崔棺匠！
他就剩下最后一口气，若是他们再晚来半刻，便得躺进自己的棺材里。
他爹老说这个，就是要让他记着，万不行违了规则！
这些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教训。
苏归原来是不信的，但之前亲眼见到白庆之白将军在棺中遇水，便要爬出来的场景……
事实胜于雄辩。
不外故事里肯定夸张了，这人刚放进去一会，哪有这么快的！
虽然做好的棺材，自有一定的防水性，但白将军那个，究竟是口半制品，不行一并而论。
苏归凭着影象里的手法，正要开始择料，刻线。
嗖的一声，有工具向他飞来。
偷袭？！
这是他的第一反映，立马便要往旁边闪避，却是伤口吃痛，一下跌在地上。
哒，音极轻。
飞来的工具似乎扎进了木料里。
“你的刀。”
声音冷漠。
“哎哟我去，你吓死我了！”
苏归捂着胸口直喘息，心有余悸地喊道，该是那把刺伤了肉奴眼睛的锉刀。
“就不能用温柔点方式吗？！照旧！这木料是给你随便扎的吗？要是戳得欠好，这板子就废了，你知不知道！”
“哼。”
七娘鼻中一哼，不理他。
“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真是的。”
他嘟哝道，摸着板子，还好，扎在边缘，没什么大碍。
接下来，便开始正式制棺。
尽管他现在知道，吞食的肉奴之血并未被自己真正吸收，但即便如此，血宝磨炼带来的身体掌控提升，让他轻松地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快速。
其中最有用，即是刻线。
正常做工，应是弹墨绳，在板上弹出一条笔直的墨线，作为切割的基准。
但他自幼目盲，这种要领虽然是不行的，就只能借着量器和垂线定角定向，然后划出一道刻痕，并要重复好频频，保证偏差尽量小，然后才依着刻线将板子裁开。
现在，身体掌控力增强，划出直线已很轻松，整体事情量减去不少。
往日他制一口棺的时间抵得上别人做三副，毛糙点的甚至是四副，如今这整体应该只要别人做两副的时间。
或许有人要问，既然做得如此艰难，何不换个谋生的活计？
自幼目盲，就意味着他不行能识字，即是那些摆摊算命的，又有几个是真瞎，有几个是先天失明的？
但凡用眼，要学问的活，他基础就做不了。
店小二请他？人一多声音杂了，客人站哪他都分不清，上菜就更难了。就算是刷碗，洗不洗得洁净不说，光是洗得慢，万一没放好，就得摔碎，倒赔。
说书，乐师，那也得有领进门的师傅。
所以，做棺材已经是很好的活计了。
款式牢固，手法牢固，一定水平上还算是必须品，不愁没销路。做得慢点就慢点，究竟人死的速度也有个限，而且在家就能完成制作和销售，就拉木料得跑一跑。
宁静，稳定，问题只是不太受接待，属于各人平时都不太想见到的人。
但说实话，就寻凡人家而言，能做这份活，苏归这样的已经算是相当有福了。
他正专心致志地做着，突然听到有着急的踏水声，向着铺子近了。
双手停下，七娘并没有发出警告，应该不是什么威胁。
很快，便听见外边传来拍门声，以及木板放得不稳，一受力便倒下的哐当声。
那拍门的人似乎也没想会这样，愣了一下。
看见里边正在做棺的苏归，来者立即喊道：
“苏掌柜！我来买副棺材！”
生意！
意味着有新丧，就有阴气，就有灼烁；还意味着有收入，就有钱，就有立身之本。
苏归立即有了兴致，赶忙道：
“是哪位街坊，快请进来！”
说完便站起，咳嗽着去接人。
人死。
卖棺。
凭吊悲悼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费心。
只是门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