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
小路边。
“砰!”
灰尘飞扬,白衣青年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身上的白衣早就酿成灰衣,还被抽成条缕状,鱼网似的挂在身上,活像是最新款的乞丐装。
还不等他发出痛苦的呻吟,一道青色身影紧随而至,抬手又是一鞭破空而来。
啪的一声,白衣青年的胸前,马上多出道寸许深的鞭痕,几可见骨,鲜血溪流般淌了下来。
“你这个……”
白衣青年面目狰狞,怒视着眼前的青衣少女,正要出言喝骂,就被绝不客气地打断。
“怎么,你还不平?”
玉儿冷着一张俏脸,示威性地挥了挥手中的鞭子,杀气腾腾隧道。
鞭梢贴着白衣青年的耳朵落下,发出啪的脆响,震得他又是一抖,怒气立刻再减了八成,酿成了压抑不住的恐惧。
没措施,这小丫头实力太强,跟她对上,他连手都还不了,只有挨揍的份。
目光下意识地向四周扫去,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护卫。
白衣青年越觉察得满身上下哪里都疼,尤其是胸前的伤口。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血。
迅速流失的体力,让他觉得自己再不平软,只怕今天连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行了,我知道你这种人打也打不平。”
玉儿鞭子一甩,将跟在后面的素衣女子拉了过来。
女人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样貌不俗,妆扮却很是简朴。
满身上下,连一件首饰都没有,一头青丝也是用布巾束起。
因为刚刚的杂乱,此时长发披散,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来,你叫什么?”
玉儿对着素衣女子道。
“小,小绫。”
素衣女子像是不想说,又不敢不说的样子,嗫嚅着道。
“姓什么?”
玉儿口气虽然挺冲,但对着素衣女子的时候,态度还算和善。
“奴,奴家,被赶出家门,没,没有姓氏。”
素衣女子声音哽咽,深深地低下了头。
“别哭啊,你早干什么去了?”
玉儿有些不耐烦,似乎想训斥女子两句。
好比“你现在流的泪,就是当初脑子里进水”,或者“谁让你眼瞎,选了这么个渣渣男”之类的话。
只是刚一开口,她的眼中,突然泛起一道幽光。
那幽光一闪即逝,快得险些无法察觉。
就连站在她劈面的素衣女子,因为正低头佯装抹泪,也没有发现半点异样。
“这样吧,你立个血誓。”
玉儿突然抬手一点,从素衣女子手上取了一滴鲜血,用灵力包裹着,送到白衣青年面前。
“血,血誓?”
白衣青年想破口痛骂,又惧于玉儿的威势,声调刚一抬高,又立刻降低,显得有几分滑稽。
“没错,血誓。”
玉儿颔首,一副“你允许也得允许,不允许也得允许”的恶霸架势,伸手一指那素衣女子。
“说你愿意明媒正娶,迎她为妻,今后相敬相爱,白头到老。”
“这怎么可能……你……”
白衣青年想说“你这个疯女人”,只是话到了嘴边,照旧硬重重又吞了回去。
没措施,他是真的打不外啊,也是真怕这女人杀了自己。
“不,不要伤害他,我求求你了。”
不等玉儿再欺压,素衣女子突然跪了下来,哭求道。
“哭什么,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玉儿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见白衣青年迟迟不动,爽性自己动手。
直接就地取材,朝着他胸前的伤口一点,拽出一滴鲜红的血珠,又招回素衣女子的那滴血。
将两滴血合到一处,双手快速结印,直接结了个姻缘契。
然后抬手一挥,那鲜红契印就一分为二,被打入两人体内。
姻缘契没入额前,素衣女子身体微微一震,什么都没有说,却是哭得更伤心了,像是终于心满意足,喜极而泣。
至少在玉儿看来,就是这样没错。
至于白衣青年,则是愈加惊怒。
也不知道是震惊太过,照旧不敢多说。
只是你了半天,也没把下面的话你出来。
而玉儿也基础不再乎两人的反映,一见大功造成,立刻满意地拍了拍手。
一脸“天下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我又做了天大好事”的心情。
抛下句“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就潇洒地转身离开。
“我,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直到煞星的身影没入树丛深处,彻底看不见。
白衣青年才一拳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迟到的怒吼。
已然走远的玉儿,自然听不到这些杂音。
她原本是有正经事要办,刚刚路过之时,偶然遇到了一出痴心女亏心男的戏码,一时义愤,所以才路见不平,管了一管。
此时闲事管完,自然照旧办正事要紧。
玉儿进入密林深处,很快就与期待其间的人马汇合。
一行人穿林而过,朝着荒石城偏向而去。
……
牛头村小院。
李石和赵则正守在院中,期待柳正云出关。
刚刚柳正云一回来,就将魔灵之体一事,对着赵则盘托出。
并体现他可以修复玉佩,而且是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就直接就进屋关门,让他们在屋外候着。
柳正云的这番举动,与他平日稳重做派大相径庭。
不仅赵则一头雾水,不明白师傅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就连李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山坡上的时候,柳正云虽然担忧,但却并不是太急切。
究竟在他的认知里,魔灵之体也就那么回事。
虽然容易招惹着乱七八糟的工具,但有镇魂符护身,三天二天的,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即便适才进村的时候,柳正云也是气息平和,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之处。
怎么才一会儿功夫没见,就突然像是变了小我私家一样。
李石转头看了看门外,觉得很是想不通。
总不至于,是在村民家遇到了什么事吧。
不外想不通归想不通,柳正云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关系再怎么近,李石也不是赵则,没有权力干预干与对方的决定。
赵则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以为师傅是体贴太过,虽然奇怪,但也不会多想。
而且活了二十多岁,他才知道自己居然是魔灵之体,几多也受到了攻击,一时另有点转不外弯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你原来不知道,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见赵则缄默沉静不语,李石大咧咧地拍了他一下,劝解道。
“往利益想,这也算是你的机缘啊,若是有合适的功法,你这体质修炼起来,速度可比其他人快多了。过几天就有交流会,正好我计划去走走,你跟我一起去,说不定咱们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兴许就能换到三五七八本适合你的功法。”
“倒是挺会想美事。”
赵则原来另有点小惆怅,被李石夸张的口气逗得也深沉不下去了,忍不住笑道。
“还三五七八本,要是真能找到一本,我都该偷笑了。再者说了,有也未必能买得起啊,那可是功法,又不是明白菜,还能论斤。”
“怎么不能?”李石挑眉。
“你可是有机缘的人,花样也得随着往大走,不就是本功法吗,放心,肯定能搞到,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切,说像似乎你有灵石一样?”
赵则也笑了。
“原来就觉得你小子有私房钱,看来我的直觉还挺准,说吧,藏了几多?”
一说到藏私房钱,赵则突然想起李石隐藏修为的事,又道。
“对了,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是不是早就突破筑基了。”
“筑基三重,不外是最近才突破的。”
李石一本正经地回道。
“筑基三重!”
赵则惊讶地瞪大眼睛,想了想差池,时间对不上,又道。
“三重怎么可能是刚突破的,你小子又演我。”
“真是刚突破的。”李石摆了下手。
“我前阵子出去游历,其实就是为了这事,我修炼的功法比力特殊,之前也不是因为瓶颈,只是机缘没到,也算是厚积薄发,所以这次突破,才会连升三级。”
他虽然不想骗赵则,但也不能真把实话说出来。
究竟《辟邪真经》太邪性了,只要消息稍有走漏,期待他的绝对是杀身大祸,所以不能不随处小心谨慎。
赵则听李石这么说,倒是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其实也就是好奇一下,并不是真想探询李石的秘密。
横竖有没有秘密,都不会影响他们是好兄弟的事实。
“那个镇魂符……”
赵则正想问李石,那二阶镇魂符,是不是他炼制的。
突然就听到咚的一声响,从旁边紧闭的房门中传出。
两人同时一愣,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
又听到一连串,工具掉落在地的噼呖啪啦声。
紧随着,砰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这声音,显然是有人摔倒造成的。
李石和赵则立刻一跃而起,冲到屋前。
撞开房门,就看到地上符纸铺了一地,柳正云倒卧其中,面色苍白,鲜血正从他口中不停地涌出。
“师傅。”
赵则叫了一声,连忙已往扶他。
两人一阵忙乱,将柳正云安置在床榻之上。
这个时候,柳正云才喘过一口气,虚弱地摆了下手。
“没事,老毛病而已,不用担忧。”
他这话,就是三岁孩子都骗不外去,更况且是李石和赵则。
柳正云瞒得太好,赵则是基础不知道他有暗伤。
而李石虽然看得出来,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最要害的是,没想到柳正云为了修复玉佩,居然就敢这么不要命。
“云叔,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李石捡起地上的玉佩,放到床边,一边道。
“用不着,我这病我心里有数。”
柳正云摇头拒绝,抖着手拿起玉佩,让赵则收好,又嘱咐他轻易不要离身,最好平日也多备几张镇魂符,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不等赵则再问什么,就体现自己需要休息,把两人一起赶出房门。
赵则向来尊重师傅,不敢违逆。
而且看柳正云虚弱的样子,也确实没有精神再应付他们,只好无奈地退了出来。
李石其实心里也有点没谱。
比起进屋之前,柳正云明显生机大减,看起来像是瞬间老了十来岁。
虽然不至于马上就出问题,但预计最多,也就能再拖个三五年了。
想到柳正去命不久已,李石也不由得心情极重。
赵则更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都快六神无主了。
他虽然不知道详情,但看也看得出,柳正云情况极为欠好。
李石见他这副样子,担忧柳正云还没怎么样,先把赵则愁出病来,便提议先给柳正云熬药。
虽然不知道具体病症,但补血补气补神的常用药总是几多有点用。
正好柳正云平日炼丹,什么药材都有存货,也不用费事去找,可以直接拿来用。
赵则一听是这个原理,急急遽跑进丹房开始忙活,李石也跟已往,资助打下手。
等到柳正云喝完药,两人草草吃过饭,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赵则又急又累,明明都快睁不开眼了,还不愿休息,坚持要守在柳正云的房门外。
最后照旧李石说自己守上半夜,让他守下半夜,才勉强说服他进屋休息。
等到屋中彻底平静下来,李石又给赵则拍了张清心符,让他睡得更沉点,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柳正云的屋门。
“就知道你小子最不老实。”
还不等李石说话,床榻上的柳正云就开口道。
他的声音依旧很虚弱,显然那些寻常的药剂,对他的病况没有任何资助。
“照旧云叔了解我。”
李石也不客气,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倒把柳正云给气笑了。
“你小子想干嘛,不知道老头子是个病人,需要静养吗?”
柳正云半睁开眼,没好气隧道。
“要不是忌惮您的伤势,我可不会这么客气。”
李石哈哈一笑,伸手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柳正云手边。
柳正云拿起来看了看,露出惊讶之色。
“回天丹?”
“云叔好眼光。”
李石颔首。
这回他可是大出血,手上仅剩的两粒救命丹,都在这里了。
“这是二阶回天丹,虽然效果差了些,但几多有点用。”
柳正云缄默沉静半晌,才盖上瓶塞道。
“这确实有用,老头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客气照旧要客气一下的。”
李石耸肩,直截了当隧道。
“我不问伤从何来,只想知道情况如何,可有医治的要领?”
听到李石的问题,柳正云又是半晌不语,才用毫无波涛的声音道。
“伤在丹田,无药可医,唯有等死而已。”
“云叔说笑了,天下哪有治不了的伤。”
李石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人生在世,就在一个争字。,
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万事万物争。
修道一途,更是为了打破禁锢,争那一线生机。
即即是基本受损,永世无缘大道。
也要有一颗敢于争勇于争的心。
“想来这争之一字,云叔比我更清楚。”
李石看着柳正云,正色道。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我不知道云叔遇到过什么事,但我想既然能够踏入这一道,没有一个是软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柳正云叹了口气。
“人力终究难以胜天,至少在我身上,道已经断了,再也走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