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境外。
城主府飞舟之上。
气氛略有些沉闷。
把话都说开后,七个长老如释重负之余,依旧是挂心着密境,围坐一处,也无心闲谈,一个个坤着脖子直着眼,盯着光幕笼罩下的天一门废址,颇有那么点望穿秋水的架势。
吴端安坐首位,胖胖的脸上一团暖和,举止神情皆是一派淡定,显然是成竹在胸,周身散发出的详和气息,也让在座的诸位心下稍定,虽忧心忡忡但并无急躁之色。
不外几人并不知道,此时吴端的一张胖脸虽然波涛不兴,但心里也忍不住在犯嘀咕,一个劲地念叨着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凭据计划,早在他拿出玉简,借机敲打三门四族这些不循分的家伙之时,密境里就应该动上手了。
等到他彻底摊牌,说出城主府早有谋断,不仅可保各家子弟安危,还要将幕后凶徒一网打尽,以净万木城乾坤后,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他就应该接收到里面的信号,领导众人摆出阵势,期待密境开启,恭迎凯旋才对。
可是,可但是,这都过了泰半个时辰了,怎么照旧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莫非是失事了,这不应该,也不能够啊。
吴端面上摆着一副笑脸,大肚皮里却是不停推演着,可能导致这一情况的原因。
难道是中途出了意外?
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好比密境中出了某种异变,导致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究竟这一次密境提前开启,谁也说禁绝究竟是为什么。
即即是天机阁那边,也是语焉不详,给出的回复,都是些似是而非的套话,听着似乎机锋满满,含有无穷深意,实际上就没有一个字有用,全是他姨母的空话。
会算命的,都是些喜欢故弄玄虚的王八蛋。
吴端借机狠狠藐视了一下天机阁,又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想。
这次他们的计划十分周密,事前视察也极为充实,还做了应对种种突发状况的预案,理论上来说,不会泛起无法控制的情况。
但凡事都有意外。
若是将这些可预控因素都排除掉,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敌人手段太多,或者实力太强,以致于将战线拖长,无法毕全功于一役,迟迟无法收官,所以才得不到回应。
想到这儿,吴端眼底浮现出一抹凌厉,又静下心复了一回盘,确认只有这一种可能之后,稍稍提起来的心,这才重新落回大肚皮里。
不用急,很快,好消息就会来的。
吴端微微舒展肩背,默默地吁出一口气,目光的焦点,再度落到了下方的天一门废址之上。
此时,若是他的目光能够穿透虚空,看到那山谷之中的景象。
预计这位素来淡定沉稳,自诩天堑崩于前而稳定色的吴大管事,会立刻火烧屁股似的一跃而起,效仿那些一贯被他唾弃的,头脑简朴的骁勇之辈,一马当先冲进密境。
……
同一时间。
密境内。
漫天血海之下,大胡子跟误食了鸡血一般,挥舞着手中巨斧,将伍向明死死拖住。
初时,伍向明显然并无缠斗之意,只是一味防守,在不停闪避的间隙,保持着对驱兽元的时刻关注。
到了这个田地,阵法运转自如,驱兽元被彻底激活,已然不需要他再加入什么了,接下来,他惟一要做的,就是多一点点期待的耐心。
很快,地底深处的凶魂,就会被驱兽元叫醒,感应到那些修者生魂的存在,自己突破最后一道束缚,脱封而出。
但无奈,大胡子发动的攻势,实在太过凶猛。
虽然李石说过,让他无论如何拖住伍向明。
可大胡子这个憨货,显然是抓错了重点,会错了意。
李石话里的要害,明白是拖住二字,让他缠住伍向明,以免这失常再做出什么加速局面崩盘的举动。
而就大胡子的体现来说,显然是用力过猛,而且猛过了头。
一柄巨斧上下翻飞,打得伍向明满天乱窜,最后更是被打出了真火,彻底杀性上头的伍向明,握着无尽青气幻化出的一杆长枪,转守为攻,跟大胡子你来我往,打得流光四射,火星飞溅。
一时之间,整座山谷,都酿成了两人交手的战场。
整片天空,都充斥着灵气撞击的轰鸣声和爆炸声,血海翻涌,万兽齐啸,大地震颤,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而李石心无旁骛,全力以赴破坏一个个阵基,可说是身处狂风雨之中而不自知,基础没有丝毫余力,去关注整个山谷中的形势。
究竟大阵正全速运转,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破坏其中的阵基,不仅要摧毁其中的道则,还必须切断阵法运行,被动蒙受阵法余波的巨大攻击。
即即是他神识足够强大,可以轻易冲碎道则,但面对大阵的反噬,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否则一个不留心,不是神识受创,酿成个傻子,就是筋脉俱断,酿成个瘫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称得上下场悲催,晚景凄凉,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更不想面对。
幸亏李石基本功足够扎实,于阵法一道也算小成,又有强大的神识打底,所以破阵计划进行得也颇为顺利。
除了最开始刚一上手的时候,稍稍多花了那么一点点时间,之后拆除三座阵基,都没有多废半点功夫,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座阵基,而一刻钟的时间,还剩下将尽三分之二,李石终于稍稍放松了下神经。
没措施,这种高强度的作业,他之前还从来没试过,消耗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不外是短短数十息,他感受自己像是爬过了一座大雪山般,脖颈僵硬,手指发软,双腿犯酸,本还算结实的小体格,真就有那么点抗不住。
只是李石很是清楚,疑心生暗鬼,延迟出变数,所以半点不敢延误时间,稍稍喘了口气,就起身朝着最后一座阵基石柱冲去。
最后一座阵基位置比力特殊,比起其他四座要稍高一些,位于一侧山岭的顶端。
这就意味着,李石想到抵达此地,要花费比之前稍稍多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而就是这一多点点的路程,终于让他听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李石在往上冲的间隙,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结果就这一眼,就险些让他一个脚滑,直接从山顶滚到山底,跌个七荤八素。
片刻前。
大胡子和伍向明之间的战斗,越打越猛烈,险些接近白热化。
两小我私家一个满头红发,一个满脸髯毛,有如两头人形凶兽般,用尽全力对撞互砍,搅得整片血海动荡不已,那数万凶兽虚影,不时被巨大的攻击力打散又重聚,也基础得不到伍向明的半点关注。
不外随着李石将第四座阵基摧毁,整个大阵也不行制止地,泛起了明显的变化。
最引人注目的,也是基础无法遮掩的,就是那无数血海凶兽。
在虚影被暴力冲散之后,重聚的速度明显减慢,甚至已然十不存一,就是说,消散十头凶兽虚影,只有一道虚影缓慢重聚。
一开始,由于血海之上的凶兽太多,密如繁星,这种微小的变化,有如九牛一毛,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战斗猛烈水平地加剧,越来越多的凶兽虚影被打碎。
而血海因为受到阵基的影响,获得的精血迅速淘汰,慢慢变得稀薄昏暗,进而导致越来越多的凶兽虚影无法重聚。
很快原本血海之上,万兽齐啸的大局面,就酿成了小兽两三千,稀稀落落的虚影散布其间,这边一片,那边一片,前后还一片。
一眼看去,活像是人到中年,头顶上那遮都遮不住的斑秃一般,透着一股子的无奈凄凉之感,即即是正打得热血上头的大胡子,都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更况且是他的对手,失常伍向明。
目睹此景,伍向明哪还能不知道是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恰好血海稀薄光线黯淡,李石又为了破除最后第五座阵基,冲到了山岭之上,立于阵基之下,自然立刻就被伍向明一眼扫到。
此时的伍向明,目光迅速环视山谷四周,已然发现了四处阵基被毁,再一看此间景象,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上当了,被那个看似莽汉的大胡子拖往了视线,给了假孙正成这个敌人可乘之机。
伍向明面目狰狞,杀气四溢。
眼下阵基泰半被毁,只剩下一处勉强支撑,即即是他立时脱手,杀掉假孙正成,也是于事无补。
想要驱兽元继续全速运转,光靠险些废掉的阵法转换的精血能量,基础不行能。
即即是在毫无滋扰的情况下,那也需要一段极长的时间,才气通过驱兽元,叫醒地底凶兽。
而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这迟则生变的原理,伍向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况且,事情演变到如今的局面,显然万木城一方早有准备,若是不能尽早引出那凶兽之魂,等到对方援兵赶到,只怕就彻底没有时机了。
那样的话,自己的一番苦心谋划,另有之后的诸般下属,也都要尽数付之东流了。
惟今之计,只有一个措施可以挽回眼前的败局。
种种念头飞速闪过,伍向明默默转头,冷冷地看着挥舞着巨斧,再度冲上来的大胡子,眼中满是疯狂之色。
“你要战,我便战,我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有谁能够阻我,拦我。”
伍向明无声冷笑,周身猛地爆起一道浓郁的耀眼青光。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山岭之上,李石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伍向明红色长发飞扬,状若疯魔一般,周身裹挟着无比庞大的青色气团,整小我私家有如流星撞地球般,狠狠地对着迎面飞来的大胡子冲撞而去。
一声轰然巨响。
大胡子满身泛起道道金光,恰似陨星坠落,一路上火花带闪电的向后飞出,重重地撞击在远处的山壁之上。
又是一声更响亮的轰鸣之声。
地震山摇,山体碎裂,巨石崩落。
整座山谷似乎都在剧烈震颤,谷底碎石翻腾,人影飞动,像是有什么巨物即将钻地而出一般。
而山谷之上,半空之中,伍向明周身青光没有半点消减,依旧有如波涛涌动。
在李石骇然的注视之下,就见伍向明举起右手,并指如刀,其上光线吞吐若刀锋,无比利落无比狠绝地,反手在自己胸前划过,赤红鲜血马上泉水般喷涌而出。
他的脸上满是疯狂之色,似乎这一掌,划开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某个无关的祭品,下一刻,伍向明举起手中一物,狂声大喝,声震四野。
“以我精血,伴我神魂,燃我寿元,敬请魔神赐我神力。”
随着他的话语,伍向明那满头红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干枯,转眼之间,化为一片苍白,有如败草一般随风乱舞,他青黑的脸上,泛起了数道皱纹,脸颊也迅速干瘪,有如老叟,那双眼之中,却是精光四射,似是燃烧着诡异的光线。
而被他托于掌中那物,则是绽放出一道道漆黑魔光。
光线升腾之间,隐约有一抹漆黑的轮廓显现,那轮廓极为模糊,基础看不清是何形状,却让人望之生畏,且凶威赫赫,仅止视线稍稍触及,就有如万针攒刺般双目剧痛,神魂受创,识海震荡。
即即是神魂强捍如李石,也不由得立刻闭上眼睛,阻遏那幢幢魔光,屏蔽自己的感观,只勉强用神识继续检察情况。
那模糊黑影一泛起,整个天地都似乎平静下来,连那威力全开的驱兽元,都像是惧于其威势,有如驯服的小兽,血光微微收敛,其上残存的数千凶兽,也皆尽垂目息声,屈膝俯首,显出温顺之态。
无尽的危机感,瞬间笼罩李石心头,压得他险些喘不外气来。
这下,彻底,崩盘了。
最糟糕的,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照旧泛起了。
伍向明这疯子,到底是不愧于他的失常之名,眼见事不行为,居然绝不犹豫地用燃烧寿元,血祭魔神,这种同归于尽的要领,来强行将召唤凶物的计划进行到底。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失常神经病的执着狂疯啊。
只用人类的语言,基础无法形容出其疯魔水平的一分一毫一线一丝。
他姐姐的个臭失常,大疯子,神经病。
我他姐夫的,今天,是彻底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