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自西向东从桥下流淌而过，丝丝水雾从河面上升起，桥上是人来人往，而在小女人眼中，却一个都不认识。
米粉铺子里走出一位身穿素衣的妇人，她看向门口伫立而望的小女人，问道：“女人，在看什么呢？”
杨雪回过头来，唤道：“娘亲……”
杨氏面色慈和，伸脱手来抚摸小女人的头，又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杨雪眨了眨眼，说道：“先生来了。”
“哪位先生？”
“就是先生。”
杨雪的娘亲心中不解，自家女人这些日来也不随处逛了，反而是整日在铺子里待着，而这个莫名泛起‘先生’，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何她一点都不知道。
再说如今，自家女人也不是小女人了，总是得问问才是。
她拉着自家女人坐下，问道：“与娘亲说说这位先生吧。”
杨雪点了颔首，接着便与娘亲说了起来。
妖怪的事情她却也没说，小狐狸的事情她也没有说。
只是说了先生来吃了两碗面。
“只是吃了两碗米粉？”娘亲是不信的。
杨氏看向自家女人，心想着自家女人是不是长大了？
她点了点自家女人的额头，慎怪的说道：“女人怎么连我都开始瞒着了？”
“娘……”杨雪摸了摸额头，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娘亲大底是不会信她的话吧。
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真要瞒着娘？”杨氏又问道。
杨氏不知道自家女人心里藏着些什么，似乎一直如此。
女人打小就不爱说话，总是会看工具看的入迷，又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每次都想得入迷。
可在她这位娘亲眼中，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女人打小就不见了爹爹，她也不敢与女人说起爹爹的事情，可现在想来，也不全是如此。
倒是没想，女人现在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杨雪抬起头来，抿了抿唇，忽地问道：“娘亲相信雪儿吗？”
“说的什么话，女人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会不信。”
杨雪扣着衣角，却仍旧有些犹豫不决。
杨氏也只有看着自家女人，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不管自家女人最后是如何决定的，她这位娘亲都不会责怪女人。
“娘亲不许哄我。”杨雪看着娘亲的眼睛说道。
杨氏看着女人严肃的模样，笑道：“虽然不会。”
杨雪闻言张了张嘴，说道：“雪儿能看到娘亲看不见的工具，从小就能。”
杨氏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娘有些不明白。”
杨雪的目光转移到了桥上，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释，索性便说起了先生的事情。
“上次先生来时，身旁随着一只妖怪……”
“先生让我善用这双慧眼，可雪儿并不喜欢这双眼睛，从来不喜欢……”
杨雪的娘亲听着自己女人说的这些工具，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妖怪、鬼神、仙人…
这些工具本就只是存在于坊间传说之中，可如今自己女人却说她见过，更是从小就能看见。
杨氏没有怀疑自家女人说的话，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女人没骗我？”杨氏有些呆滞道。
杨雪微微颔首。
杨氏抬起头来，突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女人这些年为何这般缄默沉静。
女人生来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工具，却只是默默蒙受着这一切。
女人不愿意说也不敢说，这般工具说出口来，又有谁会信？说不定还会被还外人当做得了癔症。
或许这也是为何女人这般懂事的原因。
可她宁愿女人不要这么懂事。
她将身前的女人揽入怀中，眼角有泪水落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苦了女人了，是娘的错，是娘的错……”
是她这位娘亲做的不够好，自家女人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忍受着一切，还要装作看不见的模样。
但她这位娘亲，却从不知道这一切，也没在女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守在她身边。
小女人摇了摇头，在娘亲的怀中说道：“不怪娘亲的。”
杨雪的娘亲摇了摇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落在了女人的额头上。
杨雪抬起头，伸脱手来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说道：“娘亲不哭……”
女人见娘亲眼眶微红，突然间心头也生出些许酸楚。
她望着女人，伸脱手来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强忍着哭泣声说道：“好，娘不哭，娘不哭了。”
杨氏深吸了一口气，揉着自家女人的头发，又问道：“那位陈先生还说了什么？”
“先生刚刚来吃面，带了只小狐狸，后面还来了位白胡子的爷爷，先生说是城隍老爷，是位神仙，可雪儿不喜欢他……”
“真是城隍老爷？”杨氏愣了一下，拉着自家女人的手，柔声说道：“跟娘好好说说。”
杨雪颔首，接着便将刚刚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关于问起爹爹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杨氏愣了半晌，心中欣喜。
想来那位先生说得不假，真的是城隍老爷。
记得多年之前，酒安坊就曾有人传言说见过城隍老爷，直至今日都有人深信不疑。
难不成，女人认识的先生是位仙人？
可这些对杨氏而言并不重要，她只希望自家女人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已经足够了。
另有，那位先生说，女人的爹爹也要回来了。
“要回来了啊……”杨氏眼角泛起了泪花。
杨雪见状伸出袖子在娘亲的眼角擦了擦，说道：“娘亲怎么又哭了。”
“娘亲兴奋。”杨氏抱着自家女人说道。
她等了十年了，终于要回来了。
小女人不懂，但她也不希望娘亲哭。
“女人下次见了先生，可不能这般无理了。”
“好。”
………
临近年关，坊间也愈发烧闹了起来。
街上响起商贩的叫卖之声，胭脂水粉、糖人、对子，不管是吃的玩的照旧用的，都是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或是停留伫立片刻，再与小贩攀谈几句，付上银两，再将买来的工具带回家中。
每年，这个时候都最为热闹。
老城隍双手负背，走在最前。
桂花香气陪同着酒香扑鼻而来，陈九闻到这阵酒香有些意动，循着香气飘来的偏向看去。
老城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酒肆中正有人在开坛，便说道：“酒安坊以酒闻名又以桂花酒为最，每年早春时采桂花酿下，再至年关开坛，此时正是开坛的时候。”
“尝过一嘴。”陈九微笑道：“酒有人间烟火气，最解人心。”
老城隍闻言马上便笑了起来，直呼先生说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