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人间刀匠，没有人，平静昏暗。
以为走错了，李济世退出来，看门口牌匾，没错，左边一个马脸长的扁形宫灯上写着：“人间刀匠，举世无双”。
再进去，问道：“有人吗？”
“在，客官想要什么刀？”
靠外边的墙壁嘎吱嘎吱整个往上缩，一面墙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三面靠墙陈列的刀有了光的照射，冷光闪烁。屋子正中一张茶桌，桌上一套木制茶具摆放整齐，桌旁坐着个不苟言笑的老头。
“这是刀铺不是铁匠铺啊。”
“铁匠铺在后边。这些刀全是我们人间刀匠铁匠铺打造的，客官喜欢哪一把，样式可修改。”
老人没动，坐着说话。
李济世对那些平静躺着的各式各样的刀没有兴趣，他问道：“你们铁匠铺可以将两片断刀接得与原来一样么？”
“不行以。”
“请问哪家铁匠铺可以？”
“哪家都不行以。”
老人自己不行以不能代表别人不行以，他嘴皮一动就代表别人了，有点自以为是。李济世目光巡视了三面刀墙，笑问：“为什么？”
“断刀要重新熔化铸造，那就是新打的刀，怎么会与原来一样呢？”
这说法他接受。
“请问有没有一个女子来这里要接断刀？”
“无可见告。令郎要是不打刀，请回。我昨晚没睡好，现在很困。”为了显示他的困意，他打了个大呵欠。缩上去的墙又开始嘎吱响着往下滑。
逐客令下得也太没人情味了，不外这一点李济世比他有过之无不及。他出来后，那墙嘭地合上。
左女人未必知道人间刀匠是落刀城最着名的铁匠铺，她也许会找家寻常的铁匠铺问。城中铁匠铺多如牛毛，这个突破口大如落刀城，他以后真有新的事业--寻找左女人。那就从这一间开始，他每一间都问遍。
“年老，就谈妥啦。我们什么时候接收人间刀匠？”
右大饼做得一手好白昼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右大饼已显露出三大优点，不知西冬风何时将他吹到半空再吧唧掉下，一命呜呼。
“没谈妥，看别家吧。”
“年老，先将难搞的搞定，后面那些好说。疯狗他说什么啦？”
“谁是疯狗？”
“就那老头。”
像疯狗一样的地冲进去救他，另有来源。
“疯狗很难搞定吗？他这是本名照旧外号？”
“本名照旧外号，不知道，各人都那么叫他。年老，我以为您会一刀劈了他，其他都好说，交给兄弟们，今晚我们就拿下人间刀匠。年老，我们的生意从做鸡到打铁，以后再到金铺钱庄，年老，用不了多久，您就是落刀城的这个。”
右大饼伸出大拇指在李济世面前摇晃。
兄弟们开拓事业是这么开拓的，李济世长见识了。
“笨笨鸡才开始扩大经营，此外行业先考察，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年老说得对，步子太快了容易扯到蛋，这个我有经历。年老，那天...”
下一家比右大饼的扯蛋经历更无聊。进去里边一个师傅带着两个小徒弟正在锤烧得通红的铁块。拿铁锤的徒弟汗如雨下，锤子无力地敲打铁块，拉风箱的徒弟也累了，只有师傅用力在喊：“用劲，使劲，锤，拉。”
右大饼看不外去，夺过铁锤锤起来，他与师傅配合得恰到利益，两个小徒弟拉风箱，火力十足。李济世在一旁完整寓目了铁块如何酿成一把锄头的历程。回过头来想，自己无聊到了那种田地，在一个小铁匠铺里只说一句话，就看着他们打铁。
“年老，我打得不错吧。”
“不错。”
“年老，我告诉江师傅，我们是笨笨鸡的，他说下次带全家去吃鸡。”
“好好招待人家。”
考察了两家铁匠铺，一天就快过了。小贩开始收摊，马车跑得飞快，行色急遽的人们专注于走路回家，蝙蝠从他们头顶掠过，驼铃声声远去，左女人应是不喜欢驼骆。落刀城里的驼骆多数运武器经陆路到仨鲜国的北方，李济世特地探询过，因为左女人去探询的。
“年老，江师傅问您这刀是不是从棋哥，那侏儒，那里搞到的。”
“是的。”
右大饼有说不完的话。他没老婆，之前在城西的无名小巷里收掩护费，食不裹腹。他说他也曾想随着棋哥混，可人家不收他，他太瘦了。打铁那会儿，他刚开始是有劲的，后面。他与人间刀匠的故事开始了，这一次李济世眼看要迷恋在他碎碎的不堪回首偏要回首的往事中，江师傅的徒弟.锤哼哧跑过来，“右师傅，我师傅说，年老他要找的可疑女人，我们那来了一个。”
刚进小铁匠铺时，江师傅问他们两人做什么，李济世抢在右大饼前说道：“我们找一个可疑的女人。”他没有说那个可疑的女人到底哪里可疑，没有问他们是不是见过一个可疑的女人，没有提断刀接好的事，就盯着他们打铁。江师傅也没有再问有关一个可疑女人的事。右大饼也没有多嘴，他觉得年老说得对，他们开拓新事业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没有比拿女人当借口更好的借口了。
瞧瞧人家江师傅的理解能力行动能力。李济世随口那么一说，人家九九纯金认真。右大饼很久没打铁了，不说话的时候胳膊酸疼得快斜到地上，斜看着年老怎么处置惩罚他不能处置惩罚的事。
“那我们去看吧。”
才看到江师傅的铁匠铺，李济世就闻到春天被烤的味道。透过窗户，左女人的脸在炉火映照下染红了整个屋子，唯独她身后的棋哥在她的影子当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屋后那些拿是非砍刀的人，见到李济世，自动缩成一个圈，抱团搪塞劈柴手。一根柴轻轻被劈开，十根柴牢牢抱成团，被劈了几个，开窍明白抱团了。
他们不惹他，他不劈人。
“棋哥，你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嘛。”
棋哥寻到了主人，气势涨了一丈。
欢娣不敢转头看李济世，她以为她躲得过他们，这不羊入虎口，逃得了李济世逃不掉猫头鹰。她要找的王壹没影，不要见的人，如影。
“左女人，你将那片断刀给棋哥呗。”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们两个，哪个欢娣都不指望，她要自己获得阿刀，还原阿刀。
“大饼，你看着办。棋哥，那我们走了。”
右大饼抱着棋哥，江师傅抱着右大饼，两小徒弟抱着师傅，棋哥无法伸展身手和翅膀，李济世牵着欢娣风一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