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老道长还带钱柜子到藏经阁的顶楼,翻出了一本发黄得连字也看不清楚的书。书中纪录天亮子道长建设连云观的辛苦史,老道长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但他仍能记得书中的内容,用手指着若有若无的文字,背诵全文给钱柜子听。
辛苦史与妖魔之事无半点关系,但老道长背得涕泗横流,钱柜子不忍打断,为了配合气氛,他也流下了几行眼泪。
两人在险些没人来过的藏经阁昏暗的顶楼上温习完先辈创业史,老道长意犹未尽,想再拿另一本书给钱柜子看。在书还未到眼前之时,钱柜子问道:“道长,您的意思是,现在兴风作浪的是天星观也就是如今的流云观镇守的那个恶魔么?”
老道长将书放下,扬起的灰尘有些呛喉咙,他清清嗓子说道:“流云观厥后没有任何消息流出,李真壬道长年纪算起来也有数百岁,他没有羽化成仙,也没听说有门生,恐怕年老力竭,不能镇住那恶魔,许是恶魔又出来为害人间。”
“除了李真壬道长,另有谁能镇住那恶魔?”
“我不知,不知天知不知?那样的恶魔,恐怕只有天能收了他。如果真是那恶魔出来,李真壬道长也许遇难了,不知住持能不能去断指山流云观一趟,查探此事是否真是如此。”
老道长高看了自己,钱柜子自认离前任住持右青龙还差一千里。打人他不怕,除妖降魔,起码得是个得道高人或神仙之流才气做的事。“高人”,他没想做,也做不到啊。
刚听完先辈创业之艰难,内疚他险些没支付什么就做了住持,斩杀左靖河的功勋,他心里明白,是右青龙让给他的。能力配不上职位的苦恼,他深埋心底,他的耳朵灌入了不少评论,他天天装作不在乎,很累。
要不就趁此时机解脱。他正准备去断指山流云观,恰逢怙恃托信来,也好,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晤面,在他最风物的时候晤面,是老天玉成。他原计划见完怙恃再去流云观,不意进了迎客寨又遇到了神仙似的壮士。
获得了他上任以来最大的一笔银子,还将库存的丹药卖出了不少,钱柜子觉得耳朵清静些,对壮士的谢谢之情仅次于右青龙。
壮士神仙之流的人物,如果有他陪同一起去流云观,他顿觉那是一件轻松的事。
“壮士,丹药都己装好船,我撑船送你回家。只是走之前,我想去流云寓目看,壮士可以陪我一起去么?”
不去又谁来撑船?不用想也知道去流云观没什么利益。“道长,我愿陪你一同去,只是有什么风险还望见告,在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想去看流云观的李真壬道长是否还在世。”
“出了什么事?”
“如果他不在世,最近的‘一阵风’可能是他镇守的恶魔掀起的。”
王壹说他是被一位年轻的与他感受很像的羽士哥哥一拂尘就送到了鬼门关入口,他认为那位羽士哥哥很可能就是掀起“一阵风”的人。
“那恶魔是个羽士么,长什么样?”
“哎哎哎,云壮士,你不要信口说恶魔是个羽士。咱们修道之人慈心于物,积功累行,修身养德,虽未必能成仙,怎能成魔呢?”
云满天“呵呵”两声。钱柜子想要好好解说一番他们修道之人如何如何,但看云壮士,一瞅瞅到他的眼睛,确实异于凡人,他脸颊抽了一下,说道:“走吧。”
虽在有观村出生长大,钱柜子从没去过断指山,村里的人都知晓山中有个流云观,观中有个叫李真壬的羽士,但险些没人去山上,连砍柴都去此外山。
断指山上林木密集,阳光见缝插针,幽幽悄悄,格外严寒。山中寂静,鸟叫声听起来特别尖锐,刺得人心慌慌。偶有其它声响,都似鬼魅一般,不见真容,徒留声音,使人听之哆嗦。
为了打破严寒的缄默沉静,钱柜子故意问道:“壮士,五爪山就在你们村上,你从没去采过仙草或白纸扇草么?”
“听说五爪山很陡,山上另有白虎仙,也没有这样铺好的路,我从未去过。”云满天拄着棍子,一个一个台阶地走,与上连云观是一样的感受,除了冷气略重些。
“这条路不知几多年没人走了,也没有堆集很深的落叶,许是李真壬道长扫除过了,那他应该还在世吧。”
“我感受山中另有一小我私家,那人就是李真壬道长的话,那他还在世。”
钱柜子停下来,不安地说道:“那恶魔也是人,没了人性就成了恶魔。壮士说只有一小我私家,就是那恶魔。李真壬道长没有成仙,他可能真的离世了。壮士是谪仙照旧—”
“我就是个伧夫俗人,略懂卜算。”连云观的住持竟然认为他是个仙,哪有瞎眼的仙呢?看来住持识人的本事还得多多修炼。
钱柜子笑笑,不以为然。壮士这般谦逊的人如今少有。在他眼中,壮士堪比神仙。
一阵温暖的风从左侧林间徐徐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云满天轻声说道:“道长,左边有人来了。”
懒洋洋的暖风将钱柜子全身困绕,他打了几个呵欠,带着笑容卧倒在左侧台阶旁的一棵大松树下,鼾声如雷鸣,惊起鸟儿无数。
暖风一靠近云满天就消散开来,他感受到温暖,不知住持为何又打鼾,一下子又睡着了?他站立不动问道:“是李真壬道长么?”
“正是,你是何人?”
“我就是我。道长,那个打鼾的人想见你,请将他弄醒来。”云满天眼前光变得更暗,来者应是很是高峻,声音干枯没一点生气,听起来有些难听逆耳,他就不想说自己名字。
“他又是谁?”
云满天不知钱柜子以怎样的身份来见李真壬,对方似乎专注于他。他用棍子戳了戳钱柜子,“哎,醒醒,李真壬道长就在这里。”
钱柜子才梦到柜子神仙在天庭与守卫一一起饮酒,刚端起酒杯,身子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他倏地弹起来。“蛇,蛇—”
“这是李真壬道长,你不是来看他的么?”
“我有什么悦目的,有药吗?”
是没什么悦目,看了会做噩梦。钱柜子瞥了一眼立刻低头施礼道:“道长,我是连云观的羽士。断山府境内有人莫名被风刮走,各人担忧您出了事,担忧那个--您镇守的恶魔重现人间。那个,道长您要什么药?”
李真壬围着云满天转了三圈,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能出什么事,要死便死。有善就有恶,世间的恶魔不知有几多,此消彼长,彼长此长,总有志士停止,无需担忧。天亮子独创的药,胖羽士,连云观中谁还能炼出来,如有,我以黄金万两求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