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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神赋

第338章、笼中锁

梦神赋 沪弄 3482 2021-07-29 17:30:00

  永琪走到玥鸢面前,郑重地说:“玥鸢,我知道,你会为懿泽感应不平。但是,懿泽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和我一样清楚。我已经太累了……”

  玥鸢低着头,不敢反驳什么。

  永琪的目光是那样充满苦楚,他望着眼前的每一小我私家,又说:“病在我身上,你们都感受不到,其实,我心里明白,我未必有几多日子好活。顶着皇子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被皇阿玛认定为储君人选,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悲痛。眼下在京城的处境,你们也都看到了,要么就是有一群人被我拖累,惶遽不行终日;要么就是我被一群人算计,消耗掉我的生命。你觉得,这两种,哪个好呢?”

  玥鸢无话可说。

  “余生不长,我希望能平静地、平淡地渡过,我渴望平凡,因为那是我今生从未曾拥有的工具。另有就是,我想用我仅有的时日,去赔偿那个对我最好的那小我私家。”永琪转头看着胡嫱,笑对三人讲:“我已经辜负了她太多次,亏欠她得许多,这一次,我应该为了她。”

  胡嫱听到,羞涩地低下了头。

  永琪又笑道:“你们三个,都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人,帮帮我,祝福我,好吗?”

  卓贵和滢露都点了颔首,玥鸢也只好勉强点颔首。

  永琪特别嘱咐玥鸢道:“请不要向懿泽透露这件事,我离开之前,你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明白吗?”

  玥鸢又点颔首。

  卓贵笑道:“王爷放心,咱们是那种嘴快的人吗?”

  永琪指着卓贵说:“另有你,不要为了讨好金钿,一不小心,就把事情从嘴里溜出去了。”

  卓贵不平气地嘟囔道:“我哪有?”

  永琪又说:“我已经决定,等下次御医来复诊之后,我和嫱儿就带着两个孩子,乔装从这边的侧门离开,你们三个,要一直冒充我们在屋里,能装多久就装多久,尽量帮我们拖延时间。”

  卓贵笑道:“我知道,就像当年王爷带四公主去云南那样!”

  永琪笑了笑,卓贵、滢露、玥鸢领命。

  计议已定,胡嫱心中稍稍放心了一点,可还总是担忧会有事情延误,让计划被阻挠。

  果真,天公不作美。

  到了约定的时间,胡嫱早早地收拾好工具,准备出门时,外面却下起了大雨。

  卓贵站在房门外张望了许久,大雨一直在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胡嫱在房中抱着睡着的绵亿,左右彷徨,脸上写满了焦虑。

  永琪道:“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胡嫱听罢,坐下叹气。

  永琪又说:“如果不带孩子,倒还好办,有孩子,非得天好才行!”

  胡嫱摇了摇头,满眼失望,道:“没有孩子,你也不能淋雨。真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永琪握住胡嫱的肩膀,慰藉道:“不要瞎想,哪里还能天天下雨?今天走不了,我们就等下次御医复诊之后,立刻离开。”

  胡嫱没有说话,心里默默祈祷着,三天之后不要有意外。

  结果,还没等到三天后御医来复诊,永琪又发烧了。

  胡嫱无奈,赶忙让卓贵找了御医来看。

  服药后,永琪徐徐退了烧,却又开始寒热交作,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徐徐混沌比清醒的时候更多。不要说离开京城,连下床都是一件难事。

  这样延误着,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胡嫱仍然服侍在侧,与之前差异的是,她每次为永琪敷药之后,心里都是冰凉冰凉的。

  直到有次,她走出藤琴书屋外,看到院子中的小树苗都吐出新芽了,可是她的心中却越来越没有了希望。

  滢露走过来,为胡嫱披上了一件披风,劝道:“格格,天还没完全暖和起来呢,你不要总是站在风口里,还穿得这么单薄。”

  胡嫱望着远方,丧着一张脸,低声问:“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永远离开不了这个大笼子?”

  滢露慰藉道:“格格不要妙想天开,王爷自病了以来,原来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等下次能走路的时候,就不要挑拣日子,无论是不是刚被御医复诊过,赶忙走了就行了!”

  “我也想过,带他走了之后,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也许,他会在南方某个偏僻的小乡村不治身亡,甚至,他会死在赶往南方的路上……”胡嫱说着,眼泪无声地落下。

  “格格……”滢露不知道还能劝些什么。

  胡嫱含着眼泪笑道:“可是你知道吗?同样是死,我情愿我们死在外面。”

  滢露看着胡嫱灰心的模样,只好叹气。

  “我的家乡在那边,我曾在那里放羊……那里另有新鲜的、自由的空气……”胡嫱手指向南,她的手指甲映着阳光,闪出点点亮。

  滢露顺着胡嫱手指的偏向看,可是她只能看到王府的围墙,另有上面的天空。

  深夜,永琪睁开了眼睛,整日的昏睡,让他分不清白昼黑夜,他每次睁开眼睛,都要先分辨一下屋内的光线是来自外面的阳光,照旧里面的烛光。

  然后,他看到了烛光,另有坐在床边睡着的胡嫱。

  永琪吃力地叫了一声:“嫱儿……”

  “你醒了?”胡嫱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中还夹杂着失落。她突然注意到,永琪的印堂隐隐发黑。

  永琪嘴唇抽搐着,低声问:“怎么……又坐着熬夜……”

  “我不要睡,不要离开你半步,我要一直守着你,这样,我才不会错过每一次你清醒的时间,它太珍贵了……”胡嫱说着话,不禁又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胡嫱捂着嘴,低声地哭泣,不住地摇头。

  永琪徐徐抬起手,他的手掌摇晃着,是那么无力,一点一点地,好不容易触碰了胡嫱的面颊。

  胡嫱察觉到,忙握住永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照旧流泪不止。

  “下次……只要下次能下地……我……我一定立刻带你走……不挑时间……不做计划……说走就走……去……去你想去的……地方……”永琪鼓着气力,却照旧几个字一停顿,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几句话,紧接着喘了很久的粗气。

  胡嫱照旧哭,面对已经病入膏肓的永琪,却还在考虑着带她离开,她说不出心中是一种怎样庞大的滋味。

  多日卧床不起的永琪,大腿疼痛日增,且肿胀依旧不用不溃,于是再次迎来了一拨又一拨人的探望,最常来的是琅玦,然后是乾隆,另有永珹和孟冬、永璇、永瑆等皇亲。

  每次来到他床前看望的人,要么是哭哭啼啼,要么是唏嘘惊叹,永琪觉得自己的床似乎是一个戏台,每天轮番入场着差异的人,有的人可能入戏,有的人只是看个热闹。

  但无论是入戏的,照旧看热闹的,永琪始终没有看到懿泽的影子。

  永琪脑海中经常闪现一个问题,他已经允许过胡嫱不再去见懿泽,而懿泽又不会主动泛起,他想,他这辈子,约莫没有和懿泽再晤面的时机了。

  有一日,胡嫱在床边给永琪擦脸。

  卓贵进来,悄悄地对胡嫱说:“听陈公公说,皇上想给咱家王爷冲喜!”

  “冲喜?”胡嫱闷闷地问:“冲什么喜?”

  “还能是什么喜?虽然是给王爷纳妾了!”卓贵说着,又叹气,道:“皇上也是希望王爷好起来,适才陈公公派人来问奴才,看看王爷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要是王爷有中意的,就娶进来,要是没有,皇上就从秀女中挑一个!”

  胡嫱听了,无言以对。

  “告……告诉他……不许……”永琪微微睁开眼睛,那样子,险些气力全无。

  卓贵忙上前问:“王爷,原来您醒着呢?”

  永琪低声地、艰难地说:“有三个……为我……守寡……我都……嫌多……何须延长……人家……终身……”

  卓贵听着永琪连说句话都险些要抽筋的样子,心里发麻,忙止住道:“行,奴才知道了,您照旧歇着,省省力气吧!”

  胡嫱听到永琪提了“守寡”二字,心中一颤,她不知道,永琪是不是真的已经预见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看看二月已过,胡嫱默默惆怅着,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到生命的曙光。

  到了三月初,那几日天气都极好,胡嫱试图给永琪的屋子通通风,又怕冻着了他,因此把窗户开得很小,且进风的偏向不能对着床。

  开窗之后,胡嫱用手试了一下风向。

  突然,她感应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胡嫱吓了一跳,猛然转头,看到永琪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对自己笑。

  胡嫱感应不行思议,她记得,适才还看见永琪躺在床上的,于是惊讶地问:“真的是你?你……你能下床了?”

  永琪笑道:“我今天突然觉得自己许多几何了,一下子就起来了。”

  胡嫱审察着永琪,果真印堂的玄色已经不见,瘦弱的脸上也微微有了色泽,连嘴唇都比前些日子发红了。

  胡嫱惊喜地问:“你真的许多几何了?那……那我们……”

  “我们今晚就走。”永琪回覆得很是利索。

  胡嫱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发出温柔甜美的声音:“那……那我得赶忙去收拾工具了。”

  永琪笑道:“去吧,再好好检查一遍,我们这次走了,可就再也不回来了,你千万别落下什么要紧的工具。”

  胡嫱点颔首,先在紫薇寒舍收拾了一通,又回望雀楼检查了一遍。

  永琪趁胡嫱回望雀楼的时间,交待滢露、玥鸢等照看着孩子,自己却从紫薇寒舍走了出来。

  紫薇寒舍的下人们见永琪这次躺了半个多月后,竟然说下床就下床了,而且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越发矫健,都感应十分惊奇,窃窃地议论着。

  永琪来到芜蔓居院外,却想起他允许过胡嫱不会去见懿泽的,他换了几个角度往里面看,都只是看到院中浇花、扫地的几个丫鬟,心中感应一阵失望。

  但他不想违背对胡嫱的允许,只得默默地离开了。

  他抬头看着天,天很蓝、阳光很辉煌光耀、没有风,而他也能走得了路,看来,这真是一个适合离开的日子,他也不能再有任何借口推脱了。

  他一直默默地问自己,到底另有什么事没做?另有什么事需要在离开之前做好?到底另有什么事?

  他想了半天,除了懿泽,那就另有瑛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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