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中只有永琪和胡嫱两小我私家时，永琪半坐半躺着，拉住胡嫱的手问：“你照旧在失眠吗？”
胡嫱笑了笑，灵巧所在颔首。
永琪微笑着看胡嫱，恰似有一搭没一搭地建议着：“那要不……今晚留在我这里睡？把我们的头发系在一起，或许你就不失眠了。”
胡嫱吃了一惊，提到系头发，这个意思再明白不外。
胡嫱不想把这些事告诉永琪，是因为她对永琪隐匿了自己投放迷魂香的事，更无法向永琪解释懿泽入梦的原因。
至于系头发，她不敢，她一小我私家有性命之忧已然很糟糕，哪里还能让永琪也牵连入梦、陷入险境？
永琪看到胡嫱入迷，又拉了拉胡嫱的手，问：“如何？”
胡嫱笑道：“王爷想哪去了？我不外是偶尔失眠而已。王爷现在病着，照旧自己睡吧，我住这儿，万一夜里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腿，不得害你受疼？”
永琪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可以继续瞒着我，但这样一熬就是一个通宿，我倒想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胡嫱没有说话，她虽然坚持不了多久，这几天的不睡，她险些已经筋疲力尽，走起路来，连脚都发软，像行走在云里雾里，更不行能有胃口。
她是因为畏惧死在梦中而不敢入睡，可是夜夜不睡，她又能活多久？
对于病中的永琪而言，京城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每天来荣王府探望永琪、询问病情的人不行计数，胡嫱看着每张问候的脸，难以臆测背后的用心。
另有一件听说，据说，有人亲眼看到，乾隆已经在正大灼烁的匾额后面放了秘密立储诏书。
这个“秘密”立储，让胡嫱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当中。
胡嫱很想带永琪离开京城，但是很难。
除了永琪本人的意志难以动摇之外，病的生长偏向，也是胡嫱不能确定的。永琪已经卧床太久了，如果贸然外出、甚至迁居，未必于病有利。
可是这样一直不睡，胡嫱是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又一次，太医们来为永琪诊脉、开药，例行公务完毕后，告退离开。胡嫱以体贴永琪病情为名，在玥鸢耳边嘱咐了几句。
玥鸢颔首，跑出门追上了几个太医，高喊着：“王太医留步。”
几个太医都听到了，还以为是永琪的病又有什么问题，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但这里姓王的，只有王振文一个，于是王振文转头问：“女人是在叫在下吗？”
玥鸢半怕羞地低着头，说：“我为王太医做了一件衣裳，能请移步试一试，看是否合身吗？”
王振文愣住了，其他几个太医互视着笑了笑，一起离开了，将王振文一小我私家撇在了这里。
王振文感应有点尴尬，只好礼貌地笑了笑，问：“女人真会玩笑，我们熟吗？”
玥鸢低头站着，又等了片刻，待其他太医都走远，才又对王振文行了个礼，道：“对不住王太医，让人见笑。我并没有做什么衣裳，是想请教太医一个问题。”
王振文略笑着，道：“女人请讲。”
玥鸢道：“我是想问太医一句，王爷的病，究竟如何？”
王振文笑问：“这是王爷要女人来问的？”
玥鸢答道：“不是，是胡格格要问的。胡格格说，王太医年轻，有太医院那些前辈们在，一定只能顺着他们的口风说话，可实际上，唯有王太医最清楚王爷这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们只能问你。”
王振文点颔首，笑道：“胡格格抬举了，只可惜，在下医术浅薄，恐怕难以为胡格格和女人分忧。”
“如果王太医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或者您因王爷的病在老太医们那里受了委屈，我都在这里给您赔不是，我立誓，以后都不会连累您！可是，我们所知的，太医院敢讲真话的人，只有王太医一个。眼看着王爷久病不见好转，胡格格和我们都畏惧极了，我们就想要一句实话，王爷的病究竟怎么样？要是您照旧觉得气不外，我就跪下给您磕头赔罪！”玥鸢说着就要跪下。
王振文忙要扶，忽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手，道：“女人快请起，在下哪里继续得起这样大礼？”
玥鸢并未完全跪下，欣喜地站起抬头，问：“王太医是不生气了？”
王振文拱手答道：“不敢，女人这般屈尊，倒显得在下不仁义了。”
“那就请说说王爷的病，到底要没关系？”
“王爷的病，确实很重。”
“真的？”玥鸢大吃一惊，惊叹道：“那些人，果真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们还一直在皇上和王爷面前说什么，王爷的病冬日不加重就算有好转、明年春上可望痊愈！敢情都是唬人的！”
王振文又说：“女人莫怪，世间所有的病，无论轻重，都是一理。只要下药对了症候，重病也可治，下差池药，轻症也会延误。”
玥鸢不解地问：“那为什么王爷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呢？是太医院的人不够尽心，照旧太医院对治这病还不够娴熟？”
王振文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此事说来话长，不才拙见，就请随便听听，莫要认真。其一，大通常病，多是冬里重，春上轻，王爷的病拖了太久，好起来不行能很快，冬日不会更重就算好事，太医院岂敢欺瞒圣上？其二，王爷久不见好，也未必都是身上的病，或许有心病，或许有不是病的。心病是什么，你们自然比我们清楚，至于‘不是病的’……女人是宫里出来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原理，有时候不怕得病，就怕有人惦念着你的病；其三，皇上对王爷的病极为重视，太医们难免过于谨慎，每次用药都是一大群人一起斟酌。常言道‘物极必反’，谨慎过了头，商量的人太多，未必是好事，倒不如一小我私家、一颗平常心；其四，王爷整日躺在床上，好好的人也会躺出毛病，更不必说病人。而且躺着不动，也会不思饮食，进食少了，身体虽然会显出不足之症。”
玥鸢认真地听着，点颔首，总结道：“听你这么说，如果王爷所处的地方能暖和一些，远离是非和小人，找个平常的医生治病，再下床多走动走动，多进食一些，好起来一点都不难？”
王振文笑道：“是极，可惜他做不到。”
玥鸢问：“你是说哪一条做不到？除了下床走动欠好做到，我觉得，此外都可以做到啊！”
王振文却说：“女人说得恰恰相反，除了下床走动好做到，此外都欠好做到。”
玥鸢一脸疑惑。
“你们约莫都以为，王爷的病在腿上，故障行走，其实否则。太医们都不敢建议王爷走动，是因为王爷身份珍贵，要是走得腿疼了，各人担待不起。但以在下愚见，绝不能因噎废食。至于其他的……”王振文一脸可惜，无奈地摇着头，叹道：“王爷若生在平凡人家，或许这病早好了。”
玥鸢似乎听明白了，心中也就平添了几分恐惧，战战兢兢地问：“你的意思是，他的身份，注定要留在这个地方，所以他必须蒙受冬日的严寒，更逃不外小人的算计，连医者也不行能用平常心看待。所以……他基础就不会有痊愈的一天？”
“治病总要看医缘，否则讨论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王振文笑了笑，他没有正面回覆玥鸢的问题，但意思已经很明白，该说的既已说完，便不宜久留了，于是又笑道：“在下不能延误太久，告辞了！”
玥鸢不敢妄加臆测，只好回去后将所问获得的回复一一告诉了胡嫱。
胡嫱得了王振文的准信，悄悄地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措施，都要劝永琪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这日，胡嫱在来紫薇寒舍之前，先绕到往芜蔓居院外偷窥了一小会儿。
确认懿泽在芜蔓居，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隐身出门偷听，胡嫱才来到紫薇寒舍，将下人全部支开，与永琪单独说话。
胡嫱向永琪道：“关于你的病，我一直担忧太医们不敢说实话，昨天，我特意让玥鸢避开人，问了王太医一些问题。”
刚听了这第一句，永琪就忍不住笑了，叹道：“你怎么这么相信他？别人不敢说，你怎么料得准他说的就真？”
胡嫱问：“不是你说过的，太医院唯有他最值得信任吗？”
永琪点颔首，答道：“虽如此说，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田地，哪小我私家叨叨起我的病，说话不是拣着挑着？王太医也不是不怕死的人。”
“皆因你的身份尊贵，皇上给太医们施加了太大压力，这样顶着千斤重担，都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正常地给你治病！如果你只是个寻常黎民，你的病早好了！不，如果是寻常黎民，你压根就不会得这个病！”胡嫱说这话时，脸上露出的都是委屈和埋怨。
永琪笑了一笑，问：“你该不会又要劝我跟你离开京城吧？”
胡嫱答道：“是，我让玥鸢去问，就是想在王太医那里确定我的想法对差池。王太医也认可，如果你去一个暖和的地方，找一个不认识你的好医生，多下床走动走动，你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永琪只是笑着，不说话，那笑容无奈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