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看着奏折,心里却想着香妃,他知道太后一定会对香妃倒霉,可又无从下手打探太后的想法,思前想后,照旧只能问陈瑛麟,于是对王进保说:“把陈瑛麟叫过来。”
王进保愣了一下,问:“皇上,是召陈女人侍寝,照旧宣陈女人觐见?”
乾隆随手将奏折砸到王进保的头上,吼道:“谁跟你说侍寝?朕看上过她吗?朕让你把她叫过来,就现在!立刻!马上!你听不懂吗?”
“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王进保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放回乾隆的桌案上,快快当当地去传唤陈瑛麟。
瑛麟自上次与乾隆共乘一车、向乾隆透露了太后将对香妃倒霉的事之后,就料定乾隆早晚会召见,只等口谕到,便来到养心殿。
乾隆支开了养心殿的宫人,问:“上次你说香妃可能有危险,是什么危险?你天天在太后那里,都知道些什么?”
“这……”瑛麟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答道:“皇上,太后待奴婢不薄,奴婢怎么能轻易叛逆太后?”
“太后能给你的利益,不就是做永璇的福晋吗?你若能帮朕救香妃,满朝文武,朕任你挑选!”
瑛麟笑问:“那如果奴婢选皇上呢?”
乾隆淡淡地说:“朕已经说了是‘满朝文武’,朕不在这个选择规模之内。”
“奴婢不外是跟皇上开玩笑,皇上还认真了。”
“朕,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乾隆的神情很严肃,或者可以说是很冷酷。
瑛麟也收敛了笑容,举着手帕行了个礼,道:“皇上恕罪,并非奴婢戏弄,您都知道,奴婢天天跟太后在一起,那您这样果真召见奴婢,奴婢回去,太后肯定要问我来这里做了什么。奴婢总不能说,是皇上怕太后害香妃,要打探消息?皇上与奴婢这样单独说话,奴婢能掩人线人的说法,只能说您青睐奴婢,否则我该如何圆场,如何下次给您通风报信呢?”
“小丫头,有两下子!”乾隆笑了笑,带着那种赞赏的目光,问:“现在可以切入正题了吗?”
瑛麟点颔首,答道:“皇上,您知道香妃有个叫坎曼尔的陪嫁侍女吗?您上次带香妃出门时,她也追随,在路上被香妃驱逐过一次,回宫后又死皮赖脸求香妃原谅,厥后又回了宝月楼。”
乾隆想了想,也想不起来,道:“香妃的侍女,名字都不太好记,你说重点!”
瑛麟便说:“奴婢在寿康宫,看到过坎曼尔私自参见太后,太后还给了她一样工具。”
乾隆关切地问:“什么工具?”
瑛麟又有些迟疑,攥着帕子不敢开口。
“你快说!”乾隆敦促着。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觉得,那就是……就是一种慢性毒药。”
乾隆大吃一惊,问:“太后要毒死香妃?”
“我不确定那个药是不是要用来搪塞谁,但我能感受到,那个坎曼尔,她似乎特别恨香妃娘娘。”
乾隆站了起来,走下台阶。
瑛麟问:“皇上要去哪?”
“朕要去救香妃,朕要杀了那个什么叫做坎曼尔的宫女!”
“皇上!”瑛麟拉住了乾隆,焦急地说:“您不能这样,杀人也得有个理由吧?再说了,都说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肯定死不了!”
乾隆站在原地,又沉思起来。
瑛麟笑道:“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
“说!”
“如今正值盛夏,您可以带香妃去圆明园避暑,然后把她的侍女都撇在宫里,这样名正言顺。然后您再慢慢地查明真相。”
乾隆点颔首,叹道:“这个要领听起来可行。”
瑛麟总算舒缓了一口气,双手松开了乾隆的衣袖。
乾隆突然问:“你没有骗朕吧?”
“奴婢还没有这个胆子。”
“谅你也不敢!”乾隆看着陈瑛麟,那目光似乎是在说笑,也似乎很认真,道:“朕喜欢智慧的女人,也讨厌智慧的女人,你如果骗了朕,你会死得很惨。”
瑛麟拍着自己的胸口,眨巴着眼睛,怕怕地说:“皇上,你这样说话会吓到我的,我照旧个小孩子,听不懂那么多。”
“这样最好。”乾隆的笑容若隐若现。
瑛麟从养心殿回到寿康宫,果真太后询问乾隆召见的原因。
瑛麟答道:“皇上也没跟奴婢说什么要紧的话,但是他是单独和奴婢两小我私家待着的。上次皇上和奴婢坐一辆马车,后宫那些人都指手画脚的,这次恐怕看奴婢不顺眼的人更多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看上奴婢了呢!”
“这听起来还真是稀奇,自从香妃进了宫,皇上心里、眼里压根就看不到别人,这选秀又没选你,怎么会现在突然间又对你感兴趣?”太后上下审察了一下瑛麟,摇了摇头,问:“你觉得,皇上对你,有几个意思?”
瑛麟答道:“奴婢欠好说。”
太后又问:“怎么个欠好说?”
瑛麟道:“奴婢觉得,皇上并没有真的看上奴婢,单独待着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是在人前就纷歧样了,似乎皇上就是为了让后宫的人误会一样。奴婢料想,皇上可能畏惧香妃成为众矢之的,这样对奴婢,可能是为了掩护香妃。”
“掩护香妃?”太后点颔首,这个理由可以建设,但在太后了解的规模里,乾隆从来没有这样的掩护意识,也从未曾掩护过谁,他每一次专宠,都做得特别明显。
瑛麟答道:“那如果不是为了掩护香妃,皇上还能是真的看上奴婢吗?奴婢的姿色,是无论如何都不行能比上香妃的啊!”
太后笑了笑,她没有反驳瑛麟的这种推测,但心里显然已经有了另一种推测。
送嫁了琅玦之后,乾隆果真下令去圆明园行宫避暑,但为了掩人线人,他不能只带香妃一人,因此将太后、皇后、令贵妃、舒妃、庆妃、颖妃、婉嫔、豫嫔、林朱紫、慎朱紫、伊朱紫、瑞朱紫等都列入去圆明园的名册中,而且以圆明园原有宫人为由,限定妃嫔每人只能随行两名贴身宫女,以淘汰出行车辆负荷。
于是,香妃只带了莱丽、祖慕热蒂,而将坎曼尔留在了宫中。
宫人们前脚陪同圣驾离开紫禁城,奔赴圆明园,乾隆的亲信们后脚就搜查了宝月楼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工具,忙报知乾隆。
乾隆生怕宫人们有遗漏,又亲自去了一趟宝月楼,照旧没有什么发现,他有些怀疑陈瑛麟之前说的话有假。
乾隆着人悄悄视察着宝月楼的消息,付托一旦有情况就立刻来禀报。
但是,宝月楼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反而是住在圆明园的香妃,经常身体不适,又查不出明确的病因,这让乾隆很是忧心。
他又徐徐相信瑛麟说过的话,认为香妃一定是中毒了,中了一种慢性的、难以被觉察的毒。
乾隆无法弄清楚香妃所中何毒,只好再次来找瑛麟,希望能有所收获。
瑛麟陪伴太后,住在圆明园的接秀山房中。
乾隆带着王进保,刚走到接秀山房南面的揽翠亭,王进保指着前面说:“皇上,您看,那站着看鱼的,不就是陈女人吗?”
乾隆望去,果见瑛麟站在福海东岸的观鱼台上,他便付托王进保:“你站在这等朕,不要已往了。”
乾隆独自步行到瑛麟身边,道:“朕有话问你……”
一语未完,瑛麟却打断了乾隆的话,见告道:“坎曼尔现在太后那里,皇上立刻已往,兴许能逮个正着!”
乾隆听罢,不再多问,立刻向前继续走。
瑛麟朝王进保招手,王进保赶忙跟上了乾隆。
乾隆刚走到接秀山房正殿外,正遇太后带人从里面走出,乾隆模糊看见一小我私家影往后门处走了。
可惜,太后等人盖住了乾隆的去路,乾隆没有时机看清溜走的人是谁。
太后笑问:“天子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神秘的癖好?来看哀家,都不让人通报,是想直接踏门而入,好查一查哀家背着你做了什么吗?”
乾隆笑道:“皇额娘言重了,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看看,皇额娘在这里是不是住得惯,怕行宫的人准备不周,委屈了皇额娘。”
太后道:“天子多虑了,哀家好得很。反倒是令贵妃,哀家刚刚听人说,她从昨夜起就有些不适,正准备去看看,天子要不要一同前往?”
乾隆许久心思都在香妃身上,早就忘了令贵妃还在孕中的事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太后,行宫的太监毛团却突然跑来了,向乾隆报道:“皇上,香妃娘娘突然昏厥了!”
不及多想,乾隆已经走在了去蓬岛瑶台的路上,王进保、毛团跟在身后。
太后无奈地叹气,却并不忙着去看令贵妃,反而带着宫人们跟在乾隆身后,也去看香妃。
蓬岛瑶台是茜琳在圆明园行宫暂居之所,在福海中间的岛屿上。
乾隆部署茜琳住在此处,就是要讲明香妃在自己心中众星拱月的位置。
御医杨开泰为香妃切脉后,向乾隆启奏道:“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可能是累着了,臣开几服药,调治一下,应无大碍。”
乾隆心中有些狐疑,问:“你确定累能把人累成这样?”
杨开泰道:“香妃娘娘的脉象很细,本就是受不了颠簸之人,搬到行宫,住处各项安置,难免劳神,于别人可能算不得什么,于香妃娘娘就算是劳累了。”
乾隆摇了摇头,他明知,前一阵带香妃从京城一路坐马车到杭州,又从杭州返回,一路上休息的时候并不多,也没把香妃给累晕了。
这紫禁城离圆明园才几多路程,来行宫后安置都是下人在做,香妃不外看着而已,说累未免太谬妄了。
他觉得香妃就是中毒,希望御医能诊出中毒之症,但碍于太后,不能直接说明,心中很是急躁,又付托道:“你再去仔细诊治诊治。”
杨开泰又看诊了一遍,向乾隆行礼道:“皇上,臣才疏学浅,看不出此外问题。”
乾隆瞪着杨开泰,没有说话。
太后淡淡地说:“天子若觉得杨太医医术不够精湛,不如换一小我私家看看,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乾隆问王进保:“现在圆明园都哪个太医在?”
王进保答道:“另有一位陈太医,刚在令贵妃娘娘那里诊治。”
乾隆一心都在香妃身上,也未曾想起问令贵妃如何、是否需要继续诊治,就随口说:“那就宣陈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