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朱砂（23）

　　“师兄，你是大理寺卿，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经手案件不行胜数，从未曾有过冤案错案，我不信你先前就看不出孙翠之死的疑点。”

　　莫晚走在大街上，茫然地看着这古色古香的燕国都，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是烟火气，众生百态，阶级明白，可她却是一抹异世魂，不甘也不愿就这么接受这个时代的束缚同化。

　　她目光沉沉，转头却见谢然款步地走过来，清煦而雅，令郎无双。

　　从前看着他，莫晚觉得自己这趟穿越也没什么欠好的，有师兄在，她从不需要担忧什么，因为他真的很照顾她，这些年她一直自在地活在这个时代里，可如今……

　　莫晚抿了抿唇，心里的难受不甘变相地化作一句句的质问。

　　谢然容颜温和，并不否认，“我是看出来了。”

　　“那为何……”

　　“为何不直接用我的身份权利为孙翠伸冤？”谢然看向莫晚，声音温润平静，“师妹，你该好好正面现实了。”

　　莫晚心一沉，“什么意思？”

　　谢然没回覆，只道：“清宁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北燕帝王的亲姐姐，她是最尊贵的皇族，最重要的是……”

　　谢然眸光似有穿透力，看破了她所有的心思，“她照旧霍丞如今最放在心上的人。”

　　莫晚脸色微僵，狼狈地避开他的目光，只故作失望地说：“就因为这样，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皇族就能视人命为草芥？”

　　谢然缄默沉静几息，也不多解释，淡淡道：“君为臣纲，皇命大于天。”

　　莫晚低吼作声：“简直疯了！”

　　谢然笑了笑，“那你觉得你能改变一个时代吗？”

　　“不能的话，你只有去接受。”

　　“师妹，不是谁都像霍丞一样可以无视尊卑地接受你的差异。”

　　“皇族的水很深，踩进去的话，就出不来了。”

　　“今日是清宁长公主，来日另有可能是别人，你，好好想想吧。”

　　谢然似没看到莫晚徐徐煞白的脸色，从始至终，他都是温和如清风明月，可话语却如腊月寒风，冻得莫晚血液酷寒至极。

　　该说的都说了，谢然对她点颔首，抬步离开。

　　“师兄，你说那么多，是担忧我？照旧在警告我别去冒犯那位殿下？”

　　莫晚终究照旧不宁愿宁可地喊道。

　　是觉得霍丞对她特别会叫那位殿下伤心，所以想让她识相点离他们都远远的吗？

　　他就那么在意那个女子？

　　明明他之前温润如清风明月，可从未有人叫他停留，从未有人能改变他的原则，现在，他却为了那个女子心甘情愿破了自己的底线，为什么？

　　相识多年的情分就真的比不外心头那一抹朱砂吗？

　　谢然脚步只微微一顿，没有转头也没有回覆地离开。

　　莫晚咬着唇，自嘲苦涩地低头，“也是，那般纯白宛若天使，身份还如此尊贵的女子谁能不爱呢？”

　　人群来来往往中，谢然抬头望着皇宫的偏向，几不行闻地开口，“纯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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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丞亲自将步蓝送到了华清宫——她出嫁前住的宫殿，只是没待多久就有宫人来禀报几位大臣有急事求见，霍丞留了身边的得力太监总管曹罗来帮步蓝整理宫殿事务便离开了。

　　“奴才参见殿下。”

　　“曹公公快请起。”

　　步蓝声音刚落，万公公便上前扶起人，宫人们很有眼色地端茶倒水。

　　步蓝坐在上首，温柔端庄，气质温软却也尊贵难言，她看着部署得奢华又不失清雅的宫殿，“听说华清宫一直都是曹公公照料，有劳了。”

　　“殿下您这可就折煞奴才了，能给您看护宫殿，那可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曹公公笑得十分谦卑地说道。

　　须臾，他叹息一声，感伤道：“只是这些年，主子时常过来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

　　曹公公看向步蓝，庆幸万分地说：“幸亏您终于回来了。”

　　步蓝怔了怔，神色动容，“这几年，他一直都过得很难吧？”

　　“再难如今也好了，”曹公公低头笑答：“您在，主子定会越来越好。”

　　“嗯，”步蓝看向窗外开得正好的玉兰花，轻轻呢喃：“这宫里看着与我离开时并无两样。”

　　雕梁玉栋，华贵奢靡，可到底物是人非，如今坐在那个至高位置上的不是会事事包容她的父皇，而是并不亲昵的弟弟，终究隔了一层。

　　而她又是孀居回宫，纵使身份再尊贵，恐怕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也不少吧？这些日子指定得鸡飞狗走一番。

　　到底照旧自己手上有权利的好，否则总是要这般随处受制、患得患失，步蓝也实在厌烦了。

　　步蓝看向曹公公，他是霍丞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若她想在宫里如鱼得水，培养自己的势力，少不得要与他多些友爱。

　　只可惜，当年的曹罗不外是浣衣局的总管太监，职位过于低微，基础入不得她的眼，自己也没曾施恩过他，到如今也就只能锦上添花了。

　　听他刚刚的话语，这位曹公公似对她敬重至极，一切也不外是建设在霍丞对她重视的份上，还字字句句都在体现让她要好悦目待他的主子。

　　真是忠心呢！

　　但也没什么欠好的，这种人，她要是能获得他的认可，肯定是一大助力，以后不怕霍丞身边会泛起一些小猫小狗，会有跟她离心的可能。

　　只是怎么收服这个曹公公，步蓝还得好好计划计划。

　　“对了，公公，陛下现在可是在上乾宫？本宫回来，理应先去参见陛下才是。”

　　“前几日，下面上供一盆稀品兰花，陛下宝物得不行，这个时间应该在御花园赏花，晚些时候，奴才再带您已往。”

　　步蓝神色间半点也没有觉得天子去赏花，身边的宦臣处置惩罚政务有什么差池，轻轻颔首体现自己知道了。

　　曹公公见此，嘴角笑意微深。

　　步蓝：“先前听宫人提过，陛下现在是还没立后的吧？”

　　曹公公：“回殿下，是的。”

　　步蓝：“那这后宫如今是哪位娘娘在打理？”

　　“是柳贵妃娘娘，”曹公公顿了一下，笑着说：“原本，后宫的娘娘听说殿下回朝，是想来参见的，但主子担忧您舟车劳顿，便让她们暂时别过来扰了您的休息，等您什么时候空，再召她们过来参见即是。”

　　步蓝眸光流转间笑意清浅柔和，甚是慰贴霍丞的用心。

　　她堂堂嫡出长公主，身份上只有皇后比得过，那些宫妃，就算高位如贵妃，也不外是庶妾，嫡庶尊卑有别，她们在她面前也得行礼低头才是。

　　只是，这皇宫啊，有时嫡庶真的没那么重要，得宠才是唯一的生存规则，被宫妃磋磨死的嫡出皇子公主不知几多，不外，真要让步蓝去奉承那些宫妃，她倒不是做不到，可心里得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