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怀,却是碰都不敢碰。
江秋远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显然,他知道自己若是给予回应,之前同她说得话,就都白说了。
许多时候,一丝丝的希望都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可江秋远不知道的是,一个女人,特别是陷入情爱中的女人,任何细微的差异,都市被无限放大,放大到足以欺骗自己的田地。
江秋远心下一叹,也不能让她这样一直哭下去,伸手拍了拍柳拂笙的肩,轻声说道:“哭够了,就先进屋擦擦脸吧,否则一会儿可是不能见人的。”
柳拂笙哭得抽抽噎噎的,但照旧能听得见他说得话,但她就是不想从他怀中起来。
江师兄没有推开她!
江师兄心里是有她的!
思及此处,她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了,倒生出了些小孩脾气。
“我不想……江师兄,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候的师兄就是现在的样子的,我多想……”
江秋远刚伸出的手一顿。
是啊……曾经的他,曾经……
往事如巨浪,滔滔而来,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他不禁地问自己,已往的,真的能已往吗?
他双手紧握,打断了柳拂笙还未说完的话,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先进屋。”
柳拂笙一愣,她是说错了什么了?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不兴奋了?
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开口,只诺诺地说了句:“好……”
迷踪谷。
此谷坐落在襄平城以南五百里开外,终年白雾弥漫,谷外有一条湍急的河流,阻遏外界,让人不敢靠近。
很久以前,迷踪谷还不是迷踪谷,亦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谷,周围也是有人家在此处居住的。
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神秘且诡异,今后若是有人进入此谷,竟没有一个在世出来。
之后,住在四周的人家,也越来越少,到厥后,这山谷周遭百里之内,无一人家。
经年累月,便再也没人敢进去了,后得名迷踪谷。
而无人知晓,这迷踪谷即是司巫族在中原的落脚之处。
穿过那片茫茫白雾之后,入眼处,繁花迷眼,与外面的青山绿水,截然差异。
奇花异树遍布,异香扑鼻而来,置身其中,宛如梦境一般。
谷中深处,有一座巨大山峰,山峰之下,石壁之中,隐隐可见有几扇石门。石门之上,充满了颜色各异的妖冶藤蔓,使这酷寒坚硬的石门多了几分温柔。
突然间,其中的一扇石门大开。
然后,三个身穿蓝黑革皮衣衫的高峻男人,从洞口走了出来,停在洞口,窃窃私议,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半晌之后,两个年纪看起来年轻的男人,一张张英俊粗狂的脸,胀得血红。
而剩下的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男人,摇了摇头,郑重地拍了拍另外两个年轻男人的肩。
两个年轻男人高峻的身子明显一震,像是妥协了,脑袋低垂,竟是不敢在看那个男人了。
年长的男人像是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纠结,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了。
年长男人走后,那两个年轻男人似乎酿成了两座雕像,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里再次走出了一个高峻人影。
竟是那个被唤为大医师的男人。
他变瘦了些,也变得沧桑了些,下巴长出了胡茬,像是懒得去打理一般,一双眼睛,带了些忧伤。
不知是为了刚刚离去的男人,照旧为了什么?
现在的他,反而更像一小我私家了。
“若耶、回舟。”
这声音听着竟也苍老了几分,不外短短几日,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若耶、回舟连忙转身躬身道:“大医师!安!”
这二人的声音说出话来,竟像是一小我私家发出的。
大医师颔首道:“莫留对你们可是寄予厚望的,我司巫族历经数百年,式微至此,也只有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孽龙之血再有三日便可以拿出来用了。这迷踪谷虽许久未有外人踏入,但守卫照旧不行懈怠,只有真正乐成的那一刻,才算乐成了。”
大医师说话不容置疑,原本心情降低的二人,听了他这一番话,胸口热血翻腾,瞬间英气万千。
太阳徐徐西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这样大的山谷之中,竟无一飞禽走兽在外运动,让原本就寂静无比的迷踪谷,更显恐怖了。
大医师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之中,黑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走的那样直,那样慢,这里的一切他早已经走了千万遍了。
很快,他的身子一拐,眼前豁然一亮,一个巨大的窟窿泛起在他眼前。
窟窿四周的石壁之上,挂着无数发着光的宝石,五光十色,将这个窟窿照得清清楚楚。
窟窿之中摆着一架巨大的石床,石床之上躺着一个瘦小的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讲明他还在世。
大医师向石床走了过。
石床上的男人,即是大医师之前救回来的那个落魄男人,也就是之前从青山镇离开的李二。
他换了一身衣衫。
可是,由于他的身子过于瘦小,而这件衣衫已经是最小的了,可穿在他身上,仍旧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
大医师坐在了石床边缘,一双眼睛在他的身上轻扫了一遍。
“司娘即让你取代她……你定有厉害之处……你快些醒来……”
这声音俨然与若耶、回舟说话时纷歧样了,充满了疲倦。
忽地,石床之上传来一声呻吟。
李二醒了,眼睛还未睁开,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水……”
大医师面露喜色,拿起旁边盛满水的竹筒,给他灌了下去。
显然,大医师并不擅长照顾人。
半竹筒的水都漏了出来。
李二被漏出来水一冰,整个立即清醒了泰半,睁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大医师。
大医师眉头紧锁,冷冷道:“醒了就自己起来喝水。”
显然,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他断不会认可的。
“我……我身子软,起不来。”
大医师眉头皱得更深了,片刻之后,他伸出如他那如石头一般坚硬的手臂,将李二扶了起来。
李二伸了伸手,想要将竹筒拿在手上,可是他现在的力气,显然拿不住竹筒。
他这样磨磨蹭蹭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水。
大医师身子一动,一手托着他的背脊,一手拿着竹筒,送往他的唇边。
李二饥渴难忍,将嘴凑了已往,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大医师看着他,目露好奇。
这人只有他一半高,怕是司娘都比他高一些,而且他的身子如此瘦弱,他的一只手指便可以将他放倒。
“司娘是不是很美?”
大医师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李二身子一僵,然后开始抖了起来。
伤心、伤心……种种情绪都泛起在他的身上。
现在,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而前方迎接他的,不是绚丽的彩虹,而是万丈深渊。
大医师怔住了:“你……你在哭?”
李二没有说话,脑袋垂得不能在垂了。
半晌之后,大医师像是受不了,手中的竹筒一甩,稳稳地落在一旁的石桌之上,一把扶住他的双肩,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
眼泪,顺着李二的脸滚落了下来。
他的身子虽然比以前还要瘦弱,但是他的一张脸却变了许多,原先有些凹陷的脸颊,竟长了些肉出来,皮肤也变好了。
现在的他,活脱脱的是一个白嫩小生。
石壁上的五光十色照在他的脸上,莫名地让他多了一分破碎感。
大医师凛然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李二充耳不闻,眼泪倒是越流越多了。
大医师第一次见到如此能哭之人,他的族人,就算是女子,也是少少哭的……更别说会哭的男人了。
大医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弯腰,盯着他,目光变得温柔了些,显然,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极限了。
现在,若是被大医师的族人们看见,恐怕都市惊掉下巴。
这么温柔的大医师,他们可从来没见过。
李二凄凄然地抬头,盯着大医师,耸了耸鼻子:“你……你是司娘的什么人?”
大医师缄默沉静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她是我妹妹。”
李二闻言,一双泪眼立即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医师,似乎透过大医师看得是另外的人:“你们……眼睛长得很像……”
大医师垂眸:“虽然,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突然间,李二似乎疯了一般,一把抓住大医师的手臂,用力地捏着。
他现在的力气,似乎猫挠似的,大医师难得的好脾气,也没有将他的手拉开。
李二的伤心似乎到了极点,大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司娘去做这些事情,她只是个女孩子,她本该开开心心地长大,嫁人、生子,幸福的过完一辈子的。她那样好的人,定能嫁给一个大英雄!可是……可是……她却死了……我不明白……不明白……”
他在为司娘哭泣,再为司娘不平。
大医师面色一凛,一把将李二甩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是她的宿命!”
大医师的力量控制的极好,李二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托着,然后倒在了石床上。
“你想哭就哭个够!”
大医师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巨大而空旷的窟窿之中,只剩下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一个独自哭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