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木柜的锁响了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腕,慢慢地拉开柜门——门比我想像的要沉。层板把柜子分成几个间隔,右边是两个大格,左边是三个小格。中间的小格里面有一个旧铁盒,打开,里面有一个绣着红花的黑布袋。布袋里面黄澄澄的,是三只金戒指。
这是我第一次做贼,偷的是我阿爸、阿妈的工具。
我快要四十岁了,长得有点像那个也叫华仔的明星,但家里条件欠好。之前拍过频频拖,都好景不长,现在的女人,很现实。只有阿莲不在意,愿意和我一起打拼。我准备娶她,但我竟然连一只求婚戒指都拿不出来。半年前,我们在顺德大良比力偏的位置买了楼,家里的钱都交了首期,我和阿莲的钱只勉强够还月供。我去哪里找一个戒指呢?
昨天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问亲戚借钱,脸皮又薄。几个要好的兄弟肩负都很重,现在的房价和教育成本,压得他们喘不外气来。迷迷糊糊中,似乎想起小学的时候,有一晚看见阿妈从这个木柜里拿出这三只戒指,看了半天,厥后又放回去了。
今天早上,我问阿妈要一个戒指,她说我们家没有。我没有闹,但偷偷拿了她的锁匙。
戒指有点分量,但款式很旧,反面还刻了字:黄。咦?我们家是姓欧阳的啊……
“华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我大惊,转头一望,阿爸站在门口,身后是阿妈。
“衰仔,木柜锁匙不见了,就猜到是你。”阿爸大步冲过来,举手就是一巴掌,他的白头发似乎一根根都竖了起来。
我急了,“娶新抱,连戒指都不舍得给,还打我,我是你亲生的吗?!”
“还嘴硬!”阿爸举手又要打。
阿妈一把拉住,“不能怪他,这事我们从来没跟他讲过。”
阿爸一愣,“好,今天我就给你讲明白。”
戒指是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婆几十年前留下来的。
老人们说在清朝的时候,我们家这边蚕丝业就很发达,许多女工收入不错,经济独立。她们看到一些姐妹出嫁后,在婆家受气,职位低微,就自己把发辫盘在头上梳成髻子,体现终身不嫁,我们这边的人叫她们“自梳女”。这个民俗延续了几百年。
我姑婆就是一个是自梳女。1930年,她17岁,听乡里人说到南洋打工收入很好,就和村里一个姓黄的姊妹去了新加坡。1942年,日军打到新加坡,姑婆回乡遁迹。黄姑太没回来,其时邮路中断,她用平时存的钱打了三只金戒指,托我姑婆带回来交给她家人。姑婆回来后才知道,黄家的人已因为战乱不知所终。姑婆写过频频信给黄姑太,都被退回。厥后十几年,一直探询她家人的下落,始终音讯全无。1960年,姑婆在大饥荒时去世,临终将三只戒指交给我阿爸,嘱咐他交给黄家后人。
今后,阿爸(厥后多了我阿妈)一直在村里等黄家的人。我小学的时候,珠三角经济起飞,许多人都租了村里的地开办企业。其时有人邀阿爸合资办厂,当老板。他没钱入股,阿妈想卖掉戒指,以后有钱再还。但阿爸差异意,所以我们家一直替别人打工。
“华仔,做人不讲口齿,和牛马有什么区别?这三只戒指一定要交给黄家后人。你告诉阿莲,以后有钱一定会买三只戒指给她,阿爸牙齿当金使。”
“嗯,”我使劲点了颔首。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比金子越发珍贵的工具!我要和阿莲一起,将这三只金戒指继续守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