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亏心汉苏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日真是勾栏听曲儿的好时节啊。”
吃过午饭，转龙镇的巨贾许国宝，打发妻子外出收租，骑着高头大马，带上宗子许周知、侄儿许致远，准备前往暖香阁，听曲赏舞。
许国宝曾经也是个打工人，他的老板是苏唐的父亲，经过多年努力，攒了不少钱，苏唐家道中落后，他出来单干，购置田地，雇佣农民种植稻谷，做起米粮生意，没几年，便成为一方富豪。
许周知是他独子，年纪二十，一身锦缎绸服，折扇轻摇，风姿潇洒，策马许国宝左侧，浅笑道：“暖香阁的女人，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甚至还能与我对弈几局，实在是不行多得的消遣场所。”
许国宝右侧，三十左右，长着一张禁欲脸，粗眉薄唇的许致远拉着缰绳，皱眉道：“二叔，我们许家，也是松阳城里有头有脸的权门大户，青天白昼大摇大摆去勾栏之地，恐怕欠好吧。”
许国宝身材圆润，极其富态，听了侄儿的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英气干云道：“致远，人生苦短，实时行乐，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再说了，我许国宝白昼逛勾栏，谁敢说三道四！？”
这句话，你最好别让母亲大人听见。
许周知有槽不敢吐，只得冲表哥道：“致远哥，如今傲来国的民风就是如此，哪有不逛勾栏的男人？我曾见过隆冬卖炭人，宁可让怙恃冻死在家，也要拿出全部钱财，只为博朱颜一笑。”
“哼！”许致远怒斥道：“这种贪图享乐之人，死有余辜。难道家中老母的笑容，就一文不值？”
“致远哥所言极是。”
许周知赞同表哥的看法，接着道：“勾栏里的女人，许多也是迫于无奈，人，总要先在世，才有希望。我和父亲经常逛勾栏，给她们的银子可不少，能帮一把是一把嘛。”
“好吧，今晚咱们多帮些女人。”许致远被说服，斜眼表弟，“周知，银子可带够？”
“哈哈，放心吧兄长。”许周知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钱包。
拐过街角，便看见暖香阁门前硕大的红灯笼，许家三人夹紧马腹，加速法式。
“许老贼！”
突然，身后传来气急松弛的咒骂，接着，一辆豪华马车，疾驰而来，车帘被拉起，一张因为恼怒而略显扭曲的老脸，双目喷火的瞪着徐国宝，咬牙切齿骂道：
“你这不知廉耻的老贼！居然来的如此之早！上次就因为你比我快半步，幽影女人便被你捷足先登，轮到我的时候，鸡都打鸣了！老子还在幽影女人的床上，捡到你的内裤！气煞我也！来福，快走！”
车夫举起马鞭，狠狠抽打白马屁股，白马嘶鸣一声，拉着马车绝尘而去。
“嘿，周老匹夫。”许国宝冷笑。
“爹，要不要我先走一步，帮你点幽影女人？”许周知挨过来，低声道。
“不用，我们今晚只听曲。”许国宝摇摇头，漫不经心。
别啊爹！
你要是不嫖……呸！
你要是不在勾栏留宿，我也不敢点女人啊。万一未来事发，母亲大人追责，这口锅，我没法丢给你啊。
许周知大急，难得来一次，就听个曲？
“咦，今天有点差池劲啊。怎么人如此之多？”快来到暖香阁，望着门口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许国宝惊讶，摸着胡子沉思。
旁边的许周知沉吟道：“不会是落雁女人重新开始选拔入幕之宾了吧？”
“驾！”许国宝眼睛一亮，老骥伏枥，策马飞跃。
“表哥，走，跟上去！”许周知心头火热，御马技术不输老爹。
许致远无奈，紧随其后。
“我说幽影女人，你们暖香阁，什么时候不让人进了？”
“是啊，快让我们进去！”
“你拦在门前干嘛？要不是听说落雁女人重新开门迎客，我都去城墙修筑处搬砖了。”
“是啊，是啊。落雁女人三年多没出来了，让我们见见啊。”
“听说落雁女人开始选入幕之宾，我可把我老婆都卖了啊。”
……
一群贩夫走卒，商人官家，围聚在暖香阁门前，却被暖香阁的人拒之门外，不禁恼怒的高声嚷嚷。
年纪约莫四十，身材丰腴的老鸨幽影，手里拿着块粉色丝巾，带着几十个打手，横在门前，讥笑道：
“哟呵，知道咱们暖香阁的花魁落雁女人就好！落雁不仅容貌无双，多才多艺，从今天开始，选拔入幕之宾，但落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暖香阁也容不下那么多人，这门槛自然就高了！”
“你以为你这暖香阁是什么地方啊？还要门槛？大爷有钱就行！”
众人自然不买账，死皮赖脸的往里挤。
“我看今天谁敢？！”
老鸨幽影瞪着眼睛，双手叉腰，端的泼辣，他身后的大手，纷纷拔出腰间挂的刀，一副要砍人的凶悍模样。
“别别别，有事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咱都是念书人！”
嫖客们马上作鸟兽散，能在松阳城内生存十多年的勾栏，身后的配景不简朴，稍微砍死几个倒霉蛋，也不会伤筋动骨，谁也不想当那倒霉蛋不是？
“哼！小样儿！”老鸨幽影神气的高耸双峰。
“幽影女人……”一小老头，从马车跳下，三步并作一步，来到幽影身前，眼睛眯成一条缝，色眯眯的审察幽影。
“啊，周老爷！您来啦。”老鸨幽影马上笑开花，狼主老头的胳膊，把他往里拉，“来人，快带周老爷去包间。”
老头嘿笑道：“你来陪陪我……”
幽影娇羞道：“讨厌！周老您先进去休息，我一会到。”
“我等你。”老头满意扶须，被人搀扶进去。
老头走后，幽影瞬间变脸，冷冷的瞧着想偷摸进去的家伙：“想当咱们暖香阁花魁落雁女人的入幕之宾，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那老头是谁啊？”
“他都不知道？垄断松阳城所有绸缎生意的周家家主周意啊！”
“快入土的老家伙，还敢来勾栏圣地。都说少年老成，前辈们也生龙活虎啊。”
没资格进暖香阁一睹花魁盛世美颜的人酸溜溜的议论。
“哎哟，许郎！你来看我了？另有两位令郎。你们这帮狗腿子！还楞着干什么，快给暖香阁的贵客牵马！”
许国宝父子三人，驱马来到暖香阁门前，幽影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心花怒放，亲自扶许国宝下马，更没有冷落了许致远和许周知。
“幽影，今儿怎么了？你这暖香阁，比过年还热闹啊。”许国宝雄姿英发，腰杆挺的笔直，笑问道。
幽影紧贴许国宝，密语道：“许郎，落雁今晚重新开始选拔入幕之宾，许郎也是来加入比试的吗？”
许国宝正色道：“我对花魁没兴趣，今晚就是来听个曲，走吧。”
幽影大喜，带着许国宝走进暖香阁大厅，大厅中央是个四方舞台，舞台上，正有女人唱曲，舞台四周，摆放着桌椅，此时，已经快座无虚席。
“这些家伙，都是来看花魁落雁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许国宝望着险些都是熟人的满堂来宾，纳闷道。
“松阳城内，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险些都来了。”幽影陪着许国宝，笑道。
许家三人默契的点了些瓜果茶水，这个花魁落雁，他们到要瞧瞧，有何与众差异。
暖香阁的花魁落雁，虽然名气极大，但听说她刚出道时，爱上一富家令郎，厥后却遭到遗弃，今后不再接客，见过她的人没有几个。
一时间，前来找乐子的文人骚客，也不选女人，全在品茗听曲，似乎圣人一般，他们啊，都在等落雁女人呢。
今天谁会成为那个幸运儿？
在座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听说落雁女人喜欢文化人，哎呀，应该多读点书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老鸨幽影娇笑道：“仔细听，落雁女人进场了！”
“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小女子落雁，见过列位，四年前落难至此，只想寻一有缘人，共度良宵，排遣寥寂。奈何人数众多，落雁只能设置关卡，若想做小女子入幕之宾，需通过考验。”
人未到，声先至，花魁落雁的嗓音婉转感人，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人迷恋。
原本喧闹的暖香阁，瞬间变得寂静，只能听见无数粗重的喘息声。
许国宝光听声音就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扭头冲儿子道：“老子粗胚一个，诗词歌赋样样稀疏，但老子有钱！吾儿，快快回家取银子去！”
“……”许周知岿然不动。
爹，你是不是想死？
我可以先玉成你。
……
暖香阁二楼，望月斋，花魁落雁的居所。
一条白蛇，盘踞床铺，突然，陪同一阵青烟，白蛇化作一位婀娜多姿，体态妖娆的妙龄女郎，姿色超绝，她徐徐将声音传了出去：
“我本良家，却遭奸人所害，沦落至此。三年前，我只一眼便爱上位令郎，那令郎唤作苏唐。当夜，我委身与他，可谁想，这苏唐竟是个亏心汉！抱着我时，说什么要娶我，得了我的身子后，第二天一走了之！心碎的我，三年不见客。我获得消息，此时，他身处松阳县。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他的藏身之地，捉来见我，我要亲手将他送至官府！”
说罢，妙龄女郎幽怨的盯着地面，似嗔似怒，她玉指一点，桌面上的一卷画轴，飞出屋外，悬挂大厅，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画上，正是手持上宝沁金耙的苏唐！
“哼，你这亏心人，甜言蜜语时，说什么等你高中状元便来娶我，如今三年已往，却不见你踪影！要不是早晨我那闺蜜赵飞燕，来我这哭诉衷肠，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就在松阳县！什么至尊宝，你就是化成灰，本女人也认得你！”
妙龄女郎躺倒，双目迷离，哀怨纠结：“你这花心大萝卜，居然连我的挚友赵飞燕都招惹！看我怎么收拾你。”
……
随着花魁宣布考验，暖香阁转瞬之间，人去楼空。
“快！召集所有人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苏唐给我找出来！”
“狗日的苏唐，敢动我女人？老子让你有来无回！”
“行动起来，小的们，我要手刃亏心汉苏唐，独享落雁女人，她的声音，真好听啊。”
霎时间，仅凭一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花魁之言，整个松阳城，风风火火的行动起来。
亏心汉苏唐马上沦为过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