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刑部大牢
“人臣之心，日月可鉴，虽死，亦不担此污名。”
“老夫平生所学，著书二十四卷，望厥后有缘人，承之，惜之，传之。”
“老朽一生奉学，见文章词曲，百花齐放，然终不闻我大乾诗道兴盛。”
此三者，即是陈恭谨陈大儒临走之时的心中遗愿。
第一条，他在叹息身上的谋逆污名不得洗雪。
第二条，他在惋惜一生学识，未能找到传承之人。
第三条，他在忧心大乾的诗文未来。
这即是当世大儒，文道圣贤。
纵使刀斧加身，鸩酒入喉，他一心牵挂的，仍旧是学海识途。
只是这三则遗愿，却是一条比一条艰难，一条比一条雄伟。
想要为陈大儒还愿，只怕现在的方平安还远不够格。
但幸运的是，此三者都并非绝路。
放眼世间，唯一可以为陈大儒洗雪污名的，便只有当今圣上。
而幸亏，从愿意为陈大儒打造墓地来看，乾帝弘运并不厌恶陈大儒。
愈甚至有可能从一开始，当弘运帝照旧太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赐死陈大儒，是自己父皇在为自己铺路。
弘运帝对陈大儒应该还怀有敬仰，乃至愧疚之意。
但只要朝中另有蜚语没有纠正，弘运帝就无法为陈大儒平反。
天子，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一意孤行的。
儒家屠龙术，可并非笑谈。
而要纠正蜚语，只怕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能扳倒一朝太傅的势力，必是庞然大物。
虽不是绝路，但在没有保全自己的手段之前，方平安却是不行轻举妄动。
而纪录陈大儒平生所学的二十四卷藏书，如今就在云鹿书院之中。
陈大儒生前便托付过云鹿书院的大儒，让他们为自己寻一寻可传之人。
因此，云鹿书院里，学子们内部考试中最珍贵的奖励，即是陈大儒的著书。
也就是说，如果方平安要为陈大儒还愿，要想传承陈大儒的平生所学，就必须通过云鹿书院几位大儒设置的考核。
这对于从未修行过儒道的方平安来说，并不比为陈大儒洗雪污名来得容易。
至于第三则遗愿，虽然字面意思看起来是挺简朴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可能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陈大儒想要大乾诗道兴盛，可究竟要做到何种水平才算兴盛了大乾诗道呢？
如果仅仅只是需要让大乾的诗词举世闻名的话，那么方平安完全可以抄，咳，借用一下几位诗文各人的传世之作。
但显然，以陈大儒的心性与品德，他想要的，绝非虚名。
所以要想令大乾诗道兴盛，就必须在大乾之内掀起作诗的潮水，让大乾的莘莘学子们，以作出好诗，写下名句为荣。
要做到如此田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行。
‘陈大儒陈老先生，您可真会给子弟出难题。’
方平安苦笑几声，合上了怨灵录。
暂且就以完成陈大儒的遗愿为终极目标吧。
放下陈大儒的遗愿，方平安即是盘坐在了床榻上修行金光咒，牢固淬体境。
无论方平安未来要做什么，自身实力乃是要害。
以他现在的品级和身份，即便有大好的时机摆在他眼前，他也是有心无力。
……
不知不觉，一夜悄然已往。
快到卯时，方平安起身走出房间，来到了除怨司的正堂。
当除怨人没有外差的时候，是需要点卯的。
点卯结束，便会由各伍伍长带队训练。
究竟官家可不会养闲人。
方平安过来之后没一炷香，许立四人即是先后到来。
“小子够早的。”一边打理衣衫，一边站到方平安身旁排头的许立夸奖了一句。
“向伍长学习。”方平安拍了拍马屁。
“臭小子。”许立小声地笑了笑，显然被拍得十分舒服。
纷歧会，点卯官现身，可点卯还未开始，便有一人身穿青袍官服，急急遽地自除怨司外走了进来。
“文书在此，紧急征调，你们这里编号最前的伍跟我走。”青袍官高举一纸文书，望了望众人道。
闻言，点卯官扫了一眼今日无差的三支除怨人队伍，“癸寅伍，跟上这位大人。”
“是。”身为伍长的许立应了一声，即是带着方平安四人追随青袍官出了除怨司。
行出除怨司，许立快步上前，拱手问道：“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刑部大牢。”青袍官冷冰冰地应了一句，即是自顾自地登上了领头的马车。
“明白了，多谢大人，上车。”
许立招了招手，方平安几人立时会意地一同坐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伍长，我们去刑部大牢干什么？”坐在许立身旁的赵显好奇地问道。
他们入伍这么久，也照旧第一次被所谓的紧急征调。
“空话，咱们是除怨司的，自然是去除怨，否则还能去吃席啊？”许立白了赵显一眼。
方平安：我坐小孩那桌。
“除怨？”
赵显愣了愣，“刑部大牢死人了？”
“谁告诉你只有死人才气除怨？”
许立敲了敲赵显脑壳道：“降生怨灵的条件是怨煞之气，而非人死。
只要有足够多的怨煞之气聚集，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泛起怨灵。”
“伍长你的意思是，活人也能生出怨灵？”方平安追问道。
“照旧平安智慧。”许立满意所在了颔首。
“那我们拔除了活人的怨灵，他们会死吗？”方平安皱眉道。
许立摇了摇头，“不会，拔除了怨灵就代表清除了部门怨煞之气，他们非但不会死，而且还会更有活力。
另外，他们被斩首之后，只要怨气富足，也照旧会降生新的怨灵。”
方平安四人皆是点了颔首。
不多时，搭乘青袍官和方平安几人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一座庞然雄伟的府门之前。
那府门门匾上，蓝底金字，写有矫若惊龙的“刑部”一名。
进了刑部府门，在青袍官的引领下，方平安几人走东侧廊道，绕过主院，径直来到了一处通往地底的石阶入口前。
下面，即是刑部大牢。
然而仅仅只是站在地牢入口，方平安几人已是能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怨煞之气与砭骨阴风。
以及那隐隐约约传出的凄厉惨叫。
刑部大狱，乃是足以让任何宵小之徒闻风丧胆的地方。
“走吧。”
青袍官扬了扬头，迈下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