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怨灵录

　　“方平安，方平安！”

　　听到有人急切地召唤自己名字，遨游太虚的方平安猛地回过了神来。

　　他是谁？他在哪里？

　　他不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卡车撞死了吗？

　　难道，自己是遇上了传说中的“异世界重生专列”？

　　好疼，我的蛋，不是，我的头。

　　忽地，不及方平安反映，陌生的影象便如山呼海啸般汹涌而来，径直灌入他的大脑之中。

　　方平安，字永宁，二十岁，京都京郊佃农，怙恃早亡，弘运十九年冬，被强征入职除怨司。

　　历时两年，方平安由低级杂役，被正式提拔为除怨人，今天，是他第一次执行除怨任务。

　　而除怨的所在，在京郊西山刑场。

　　消化部门影象，方平安可以确定，自己简直是重生了。

　　而且来到了这个名为大乾的王朝京都，成为了大乾除怨司的一名除怨人。

　　大乾……除怨司……除怨人……

　　这里，不是蓝星。

　　“方平安！”

　　耳旁，再次传来低声却极重的召唤，方平安警惕地转过头，手习惯性地朝腰间摸去。

　　入眼处，是一名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尖刀眉，目光犀利，神情厉然。

　　“伍、伍长？”方平安下意识地开口道。

　　在方平安的影象里，中年男人名为许立，是卖力领导他们这支除怨人队伍的伍长。

　　见方平安似乎心不在焉，许立皱了皱眉，严肃道：“发什么愣，做好准备，马上就该咱们上场了！”

　　上场……

　　方平安想起来了，他们到这里，是除怨来了。

　　所谓除怨，即是拔除怨灵。而怨灵，则是人含冤而死之后，凝聚成的诡怪。

　　不外这里的“冤”，并非单指冤屈，而代表的是人之将死时，绝望、不甘、恼恨的情绪。

　　明悟过来的方平安四下望去，发现自己与许立，另有其余三名同样身穿黑衣的除怨人，正并排一起，挺直地站在一处刑场外围。

　　而在刑场的内部，监刑台上，除了落座的绯袍监斩官，以及卖力报时的随员之外，方平安看见，那里竟还多了一名身披袈裟，中长髯毛尽白的老僧。

　　现在，老僧双目微合，左掌竖起，右手拨动念珠，低声诵读着艰涩的经文。

　　‘大乾死刑，另有僧人在旁卖力超度吗？’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倏尔，监斩官的一声高呼将方平安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即便见，一枚写有“斩”字的金色令牌在半空划过弧线，“哐当”落地。

　　斩令一出，行刑台上，押解的官兵各自抽去人犯背后的亡命牌。

　　红衣刽子手豪饮一口浊酒，尽数喷洒在手中大刀之上。

　　俄顷，刽子手手起刀落，十三颗人头滔滔落地，甚至没有“刀下留人”插入的空档。

　　这一切，不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绝不拖泥带水，似乎对他们来说，就像呼吸一般寻常。

　　望着漫天喷洒的鲜血，随地滚落的十三颗人头，方平安眉头一皱，身体随之即是微微哆嗦起来，似乎是打了个寒颤。

　　少倾，他用眼角余光偷偷望了身旁的许立一眼，在看到后者既关切，也有少许讪笑之意的神色时，心中松了口气。

　　自己没有袒露。

　　人头，鲜血，杀戮，这些对于前世的方平安来说，早已是生活的一部门了。

　　他这样做，只是不想在弄清情况之前，让旁人看出自己重生的破绽。

　　行刑完毕，刽子手持刀退下，官兵上台将尸身抬走，监斩官与报时随员走出监刑台。

　　三者皆是去到了刑场外围，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只有那名老僧，仍旧站在原地，念经诵文。

　　“小子，你是新人，一会跟紧我。”许立拍了拍方平安肩头，一改刚刚挖苦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方平安点颔首，深吸了口气。

　　影象中，问斩之后一刻，便会有怨气结成怨灵。

　　眼下，方平安已是能够感受获得，充斥在行刑台上的阴森之意了。

　　慢慢的，陪同时间流逝，行刑台上的可怖气息越加浓郁，甚至有一股冷气席卷，冷风瑟瑟。

　　而明明是正午，天空上却汇聚了大片的乌云，而且这乌云，还只笼罩了西山刑场十里的规模。

　　看起来颇为诡异。

　　天色暗了下来，一刻钟，悄然已往。

　　“呜……”

　　须臾，行刑台上，一声凄惨的悲鸣响起，方平安径直打了个冷战。

　　这回是发自内心的。

　　“呜……”

　　一声，两声，三声，悲鸣此起彼伏，刑场四周，阴风阵阵。

　　“起刀！”

　　方平安身旁，伍长许立发出中气十足的厉喝，似乎逼退了不少冷气。

　　随之，除却方平安，其余三名黑衣除怨人，皆是从腰间的皮质刀鞘里，一把抽出了制式的短刀。

　　见此情景，方平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短刀，也是熟练地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行刑台上，在回荡的悲鸣之中，一道道黑影自地下漂浮了起来。

　　亡魂？

　　不，是怨灵！

　　污浊的身躯，血红的双眼，阴冷凶唳的气息，正是方平安影象里，背过无数次的怨灵特征。

　　方平安握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虽然他见惯了鲜血与人头，但诡怪，却照旧第一次碰上。

　　“弟兄们，随我，除怨安民！”

　　嘶吼之余，许立的身形已是猛然冲了上去，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方平安犹豫了一息，多视察了那些所谓的怨灵几眼，神色微沉，提刀跟了上去。

　　方平安厥后居上，一个箭步即是逾越其他三人，与实力最强的伍长许立齐头并进。

　　见此，许立惊奇又欣赏地望了方平安一眼。

　　不外两息，方平安和许立两人即是率先冲进刑场内围，踏上了行刑台。

　　“呜！”

　　凄厉的悲鸣中，十三道怨灵似乎找到了宣泄恼恨的缺口，一拥而上，齐齐扑向了方平安五人。

　　冷静很是的方平安高举短刀，一刀劈向朝他撕咬过来的怨灵。

　　在与怨灵接触的刹那，短刀刀口之上马上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除怨人的黑衣和短刀，在制作之时便加持过秘法，前者具备强大的防护，后者则是专门针对怨灵。

　　一道银弧掠过，方平安犹如砍瓜切菜般，将那只怨灵轻松劈成了两半。

　　手法老道，完全不像第一次除怨的新人。

　　被斩成两段的怨灵在半空中化作黑烟弥散，但却有一缕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进了方平安的体内。

　　猛然间，方平安的脑海深处，似有凄厉的悲鸣响起，似有缥缈的诡影掠过。

　　似有一双漆黑的大手，托起一本怨气黑烟缠绕的书册。

　　书册的封面上，殷红的鲜血绘成了三个流淌的字符：

　　怨灵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