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怯

　　舒淮望了望右手边的妹妹，她满脸的冷漠，又抬头看了眼劈面的“展令郎”……那厮戴着面具，看不到心情。

　　怎么一大早的这二人的气场就很差池？明明昨晚上二人另有说有笑的呀。

　　流影幸灾乐祸，难怪主子不讨女孩子开心，连十五文钱一碗的酒酿圆子都请不起！

　　湛暝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恼了舒虞，昨儿晚上她说什么也要把白狐大氅塞给他，一句话不说的就回了屋子。

　　这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啊。

　　一顿早饭吃得没滋没味的，众人又收拾行李，准备上马车，朝着金陵城出发。

　　湛暝渊微微侧头看了舒虞一眼，见舒虞不理他，气鼓鼓的上了马车。

　　舒虞似乎满腹心事，与一个年轻的妇人撞在了一起，那妇人一脸的焦急，朝舒虞问道：“女人，你见没见到一个小丫头，穿着青色的小袄，四五岁的年纪，梳着两根小辫子。”妇人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

　　“倒是见到一个，小孩儿刚刚还在这里，哭得小脸都花了，客栈的老板娘抱着她在哄，你快进去看看吧。”

　　妇人连声致谢，跑进了客栈，与客栈老板娘好不容易哄好的小丫头哭着抱在了一起。

　　舒虞反映过来，手心沁出了冷汗。

　　那妇人一口金陵口音，她刚刚下意识的就用金陵的方言回了她。

　　原主照旧年幼的时候在金陵待过二年，如今久居青州，怎么可能会是金陵城的口音呢？

　　还好无人在意这边的消息，她松了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警饬谨慎。

　　离金陵城越近，风物便越熟悉。

　　舒虞挑起轿帘一角看着外面的景象，明明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回到金陵城，现今心中却生出不安和胆怯。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

　　以前读这首诗的时候，从未有过这般感同身受。

　　少时的她外出游玩，归乡途中是期盼，盼着能与亲人团聚。如今归乡，却是畏惧，畏惧金陵城中无一旧识。

　　马车在京郊的行馆停下，稍事休息。

　　舒虞倚着栏杆看着几公里外巍峨耸立的石头城，不知在想着什么。

　　湛暝渊走过来，对她说道：“我另有要事，先一步进城了。”

　　舒虞心知，进城的时候，守着城门的卫尉一定会查每小我私家的路引文书，到时候他的身份瞒不住的。

　　她点颔首，对湛暝渊深施一礼，“这一路劳烦展令郎照顾了。”

　　湛暝渊见她神色疏离，似乎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心中隐有失落之感。

　　“不必放在心上，”湛暝渊说道：“那白狐裘，是我赠给你的，既然送出去了，断没有再讨回来的原理。如今天气依旧严寒，你外出时御寒防冷再合适不外了。”

　　舒虞想拒绝，转而却想到，这或许，是他的赔偿吧。

　　如果自己不收下，他便会一直心存内疚。

　　“好。”舒虞终于开口允许。

　　回到金陵城后，他照旧是那个色泽照人的穆国公，而她，只是一个来自小地方的、身份不高不低的朝中官员之女。

　　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沈清虞早已经死在了东宫的地牢之中，在世的，是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舒虞。

　　湛暝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舒虞却不敢望他，背对着他。湛暝渊走出两步，忽地转身，拉起她的手，将一样工具塞到她手中，这才大步流星的走开。

　　手中是冰凉的触感，这家伙，将他的面具留给了她。

　　舒虞暗恼，既然都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还来招惹她？

　　她想将面具随手扔到马棚中，扔马粪将它淹没，最终没舍得，摩挲了一下面具的边缘，气愤的用帕子将它包裹了，塞进自己随身行李中。

　　“展令郎这就走了？”舒振章满面怅然，“还没来得及探询他的住所，我总得带着礼物亲自登门致谢吧。”

　　舒虞随口道：“他像是缺那些身外之物的人吗？”

　　舒振章气得将眉毛一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管怎么说，没有展令郎，我们一家小命都没了。即便展令郎对钱财不看重，我们也不能不明白感恩。”

　　舒振章还在拎着舒虞进行谆谆教诲，若是放在以前，舒慧见到这般情景，一定会在旁边煽风焚烧，今儿的她却没有凑过来，而是满眼惊奇的看着城墙。

　　这城墙是用巨石垒成的，依山而筑，如苍龙一般蜿蜒盘旋，又如猛虎一般雄踞，逶迤耸峙，坚如盘石。

　　舒慧不外是个小女人，被这威严得气势压迫得说不出话来。

　　她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了吗？

　　舒虞难得的有了兴致，指着一处对舒慧说道：“三妹，你瞧，那边的石头像不像一张鬼脸？那是耳朵，那是鼻子，那个是嘴巴。”

　　舒慧顺着舒虞手指的偏向看已往，马上吓了一大跳，果真见到一张黑面獠牙的鬼脸，越看越觉得那石头生了五官。

　　“啊！！”舒慧畏惧得不敢再往外看，一张小脸苍白。

　　这么不经吓？舒虞美意的解释道：“其实就是长年风化，石头剥落了，哪里来的鬼？逗你玩儿呢。”

　　哪有这么逗人的啊？

　　往日熟悉的景象如走马观花一般映入眼帘，商旅小贩、游人黎民，看上去都与往日一般无二，金陵城一如既往的富贵热闹。

　　可，不知是不是心中不畅的缘故，这富贵热闹在她眼中，却恰似没有生气。

　　马车畅行无堵的进了城，朝着长乐坊驶去。

　　长乐坊？

　　舒虞身体一震。

　　靖国公府就在长乐坊双溪巷。

　　沈家占地面积极大，占了一整条巷子，而长乐坊更是贵族云集，所居住的，无不是在金陵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舒家怎么有资格去长乐坊？

　　舒慧看着周围富贵富足的景象，往日以为青州是最好的去处，如今看来，才知是自己浅薄了，世上哪里还能找获得比金陵城更美妙的天堂呢？

　　“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舒慧看得眼花缭乱，转身去问周氏。

　　周氏嘴角噙着笑意，温柔的说道：“自然是去双溪巷，沈家，亦是你姨母家中。”

　　舒虞满身血液凝固了，双溪巷，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