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威胁
“慧儿，不得无礼，你姐姐回来你应该兴奋才是。”周氏作声呵叱。
舒慧年纪还小，尚不如周氏沉得住气，撅着小嘴儿，挽着舒振章的臂膀撒娇：“爹爹，女儿之前被姐姐从假山上推下来，至今想起来仍后怕呢。”
舒振章明显更偏疼舒慧一些，闻言脸上露出些为难之情，“话虽如此，不外你姐姐此番也吃了不少苦头，慧儿，你向来灵巧懂事，就原谅你姐姐这一回吧。”
原来这就是舒虞被罚去山上思过的原因。
原主是个极懦弱胆小的人，对周氏言听计从，绝不敢做出伤害他人之事，她估摸着，原主是被继母陷害了。
舒虞仔细追念了一下，发现舒慧隐瞒了她为何将她推下去的原因。舒慧讥笑她出生就克死了亲娘，容貌又生得貌寝，以后肯定无法嫁出去。
不外眼下无凭无据的，任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虽然，眼下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相信，只要有舒振章的愧疚，就足够了。
舒虞身体一晃，双眸中水光潋滟。她伸手握着舒慧的双手，后者身体一僵，不知道她这是闹哪一出。
“好妹妹，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咳咳……”舒虞掩着唇角，肺里实在是难受，脸上浮现两抹潮红。
“你，你……”舒慧生怕沾染了什么不洁净的工具似的，连忙跳开。
舒虞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妹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些，我也不会有怨言。”舒虞捂着脸，嘤嘤哭泣。
可惜她这掉眼泪的本事终究是比不外云惜柔，若是云惜柔在这儿，只要眼波流转，稍微流露出伤感之情，便有一堆人愿意为她摘星揽月。
她想，简陋是因为她不比云惜柔温婉可人，在京城众多世家闺秀之中，只会有人吹嘘她、嫉恨她，却少有人真心与她相交。
见长女哭着伤心，舒振章心中也欠好受，尤其是刚刚听长女提及过世的发妻，更是勾起舒振章的忖量。
“好了，你姐姐刚刚回来，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却是严厉的斥责舒慧。
舒慧瞠大双眼，心中更是愤愤不平，爹爹何时对她说过重话？她刚想说些什么，周氏却拉住她，“好了，知道你是担忧你姐姐，老爷你也知道慧儿心直口快，不会说话。慧儿，你先去玩儿，让你姐姐回去好好歇息。”
舒慧别过身子，但是见到自个儿爹爹铁青的脸，也不敢再放肆，只得一跺脚跑开了。
到底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女人，这么容易被激怒。
舒虞扶着额头，道：“爹爹，我头好晕，劳烦您差人请个医生给我瞧一瞧。”
这是实话，舒虞现在头脑发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舒振章眼眶微热，“你这孩子，跟自己爹爹客气什么？”连忙让长随去请了医生来，又让周氏部署人将舒虞抬回房间。
舒虞沐浴事后，换上干燥洁净的衣裳，靠着柔软的枕头，阖目休憩。脑袋中似乎有蜂群嗡嗡作响，属于沈清虞的痛苦不堪的回忆，或是舒虞混沌的影象，她半点儿也没有记起。
过了一会儿，一个蓄着山羊髯毛的医生才从外面走来。
“董医生，您给仔细瞧瞧，我们二女人这身体如何，她今儿个不慎落水了，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周氏语带关切的问道。
她的这副神情，任谁都不会怀疑她的慈母之心。
董医生的食指和中指搭上舒虞的脉搏，半晌，心情徐徐变得慎重、迟疑。
这，舒家二女人明白是元阴受损啊……
可是这话精于世故的董医生深知，这些内宅隐私，照旧少知道为好。
他刚想开口，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手腕。
舒虞已然睁开了眼睛，对上董医生的双目，那双幽眇的美目中隐含一丝威胁。
“董医生，您尽管说，我蒙受得住。”舒虞语气中带着些天真，“是不是我不大好了？”
董医生勉强笑道：“小女人年纪轻轻，不要妙想天开，二女人只不外是受了寒，等会儿草民给开张方子，您只要喝几顿药，便会恢复过来的。”
见董医生知情识趣，舒虞将匕首收回锦褥中。
“如此就有劳董医生了，你这不会是为了让我放心，故意将我的病情说得轻一点儿，实则我的病要严重许多吧？您别转头到我爹娘面前的说辞纷歧样。”
董医生虚抹了一把汗，真要命，他活了泰半辈子，居然被一个小女人给威胁了。
送走董医生后，周氏陪着舒虞坐了一会儿，瞧着舒虞喝了药，睡下了，这才走出去，却也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嘱咐海棠、丹桂二人密切注意舒虞的消息。
舒虞陷入了昏沉的睡眠当中，然而梦里面的她依旧不得牢固。
她梦见了前世，沈家被抄家时的情景。
漫天猩红的血，遍布了她目光所及之处，便连天边的向阳都被染得鲜红。火光肆虐，将整个沈家都烧为灰烬。她眼睁睁看着房梁坍塌，砸在了将她拉扯长大的乳母的身上，忠心照顾她的丫鬟们被乱刀剁成尸块……
沈家上下的主子们，被戴上了厚重的镣铐，期待他们的，只会是越发恐怖的人间炼狱……
舒虞还记得大嫂眼眶中的盈盈热泪，然而从始至终，大嫂的脊背都没有弯下去，她哽咽的对舒虞说道：“阿虞，你要记着，你父亲，你兄长，都是忠烈之士，沈家从未负过大周的子民，从未叛逆过天子。”
舒虞想起了父亲，他赤.着双足，从烧得滚烫的炭火上走过，双足都被烧焦成碳。她明白看到父亲因为痛苦而握紧了双拳，手背上青筋虬起，然而父亲却咬紧牙关，隐忍着，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另有祖母，娘亲，年老，这些最疼爱她的尊长和亲人，一张张面孔围绕着她，眼含泪水，最后因为痛苦而扭曲着，惨叫着……
“啊！！”
舒虞猛地坐了起来。
她摸了一把脸，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亲人们都已辞世，独留她孤零零的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舒虞将脸埋在手心，任由泪水从指缝渗出。
过了许久，舒虞才擦干面颊。
她不能沉溺在已往，她一定要回到京城，一定要找到沈家被陷害的证据，为沈家平反！！她要告诉世人，他们沈家不应该被人指着脊梁骨唾弃！！
正当此时，她敏锐的察觉到屋里的烛火无风自动。
“谁？”舒虞冷声道
一道修长的影子迫近，那人漫不经心的挑起床帐，舒虞只觉得冷峻骇人的气势蓦地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