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看母亲状态不错，老张就听了母亲的话，白昼来照顾，晚上回院子睡。周末到了，李敏敏和李玉明天中午都到。
晚上老张开进院子。院子黑乎乎、热乎乎的，在车灯的熏照下显得特别孑立。老张打开院子的探照灯，西屋已经没有了。连原来的地面都已经打破运走，只剩碎水泥块和泥土，和不远处的十几棵原来被院墙离隔的树。老张站在新小楼的门口，拍拍蚊子，深深吸口气。七月马上就到了。
晚上睡着小楼的新房间里，空荡，睡得还不错。早上天刚亮，老张就起来，简朴洗漱往医院赶。
天气很闷。云许多，云后的天很蓝，太阳藏在东边云、树、屋的后面。预报的台风已经在南边登陆，预计这天晚上到明天会有大风雨。
老张经过镇上的早市，热闹特殊，镇中心广场上随处都是小摊，许多年都是这样，开到7点半就空了。老张没开空调，让闷热的风吹着，没什么心思，就想了会买什么早点。去县城的马路已经是四车道，没什么车。经过一座跨江大桥，叫来龙桥，老张放慢车速，欣赏了会江景。大江从西向东流，在杂乱的云下泛着青白的光，真的像一条龙，神龙不见首尾。江岸是长片的浅滩林地和堤坝，如果水大了，林地浅就被淹了。来龙桥建了快三十年了，替代原来一座被洪水冲垮的旧窄桥，听母亲说最近政府准备再修座新桥。老张突然想起来最早的那座旧窄桥，勉强过两辆小汽车，桥上的灯是那种花苞状的灯泡，总是坏，是被初中生们用弹弓打碎的，到厥后爽性不换新的了。老张笑着摇摇头，想想那时候也是淘气，自己起码打碎过2个。打碎那个灯照旧有难度的，得瞄的准，还得有力度。大部门灯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小石子攻击下碎掉的，陪同着放学初中生的欢呼声。
到了县城，进医院停好车，刚过7点，老张进了病房，小年轻还在打呼噜，母亲已经醒了，在玩手机。老张问母亲想吃什么早饭，母亲说喝粥。老张把窗户开了个小缝，让空气进来些，要去吊水给母亲洗脸，母亲说她已经洗漱过了。老张皱了下眉头，问是不是护士陪她去的，母亲摇摇头，说自己能下地了，左手能用，就是拧毛巾让护士站的护士帮了个忙。老张点颔首，下楼去买粥。
外面风大了些，太阳倒是探了出来，晒的身上刺刺的。老张沿着马路找卖粥的店。路上照旧热闹的，大部门应该是赶着上班的人。早点铺有几个，老张走进一个，问有没有粥，老板是其中年秃顶胖子，说有白粥和绿豆粥。老张点了一小盘煎饺，一碗豆乳，一个茶叶蛋，在店里吃了，又给母亲打包了热白粥、一个茶叶蛋、一根油条，咸菜倒是有好几种，腌萝卜丝、榨菜、酸菜，老张多挖了些母亲爱吃的酸菜在白粥上。母亲预计吃不了这么多，油条照旧得老张自己消灭。
果真，母亲让老张吃油条。老张帮母亲把茶叶蛋剥好放在粥的盖子上，母亲带上假牙，用勺子把酸菜往旁边拨了拨，说你也打太多酸菜了，舀起粥尝了一口，不太烫。老张把油条撕下一段塞进嘴里，问母亲睡的怎么样。母亲回覆时粥水从嘴角漏出来了，赶忙用勺子去拦，没拦住，滴在了被单上。母亲笑了，差点喷出来，老张也乐了，赶忙给母亲拿了张纸巾。
护士8点多来挂点滴。母亲有点急躁，说挂水太麻烦了。护士笑笑说，今天是最后两瓶了，预计半天挂完，从明天开始就吃药了。母亲听了连说那好那好，哎，挂水太麻烦了。
老张见小年轻也醒了，就打开电视机，随便看看。一会儿，李敏敏和李玉都发来了信息，一个11点半到，一个要12点左右到。老张跟母亲说了，母亲说不用麻烦她们来的，又没什么事情，还要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台风都要来了，不会影响吧。老张说不影响，她们就想来看看你，横竖是周末。母亲也就没再说什么。
李敏敏和李玉是一起进来了，拎来了大袋小袋的工具。
张树林有一个月没见完整的李敏敏了，她们进病房时候，老张正凑在窗户口吸烟。李敏敏皱着眉头看看老张，李玉都没跟老张打招呼，奔着凑到病床上握住奶奶的左手，嘘寒问暖的。
老张龇着牙看着李敏敏放下工具，跟母亲说话，收拾这收拾那，觉得有段时间不见，李敏敏的行动身形中有了一种老态，不像年轻时候那么轻便，以前没这种感受，现在发现特明显。她们就似乎老张不存在一样，围着母亲转了会。直到李玉问母亲中午要吃啥，老张才插上嘴，说要去买饭。李敏敏扭过头瞪了老张一眼说，别在病房里吸烟。李玉走来挽住老张的手臂说，老张同志我陪你去买饭，往外走时候盯着门口小年轻挂着的腿看了一圈。
路上，鲤鱼张倒是一直在问院子的情况，说下午想回院子看看。老张说下午台风都要来了，看什么看。李玉说就是要看看台风前的，然后再看看台风后的，看看有啥变化，看看新院子新屋子抗风系数怎么样。
老张找了家四周的快餐店，给母亲买了想吃的蒸蛋、炒青菜，给李敏敏和李玉买了爱吃的小炒肉、红烧鱼、虾仁、萝卜排骨汤，让李玉拎着，自己去隔邻小卖部买了包烟。一路上，李玉不停嘴的分享着学校的趣事八卦，另有自己暑期实习的计划，另有旅游想法，另有室友的搞笑事。老张抽着烟，想想，当你自己上学时候，跟父亲都没什么话讲的。他对李玉说他就想知道男朋友找了吗，李玉白了老张一眼，说保密。老张笑笑，有就有嘛，带回来看看。
回到病房吃完饭，收拾完，老张问李敏敏要不要回院子看看。李敏敏说不去了，下午她要去给母亲买的工具，去定好的宾馆洗个澡。母亲说不要买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出院了。李敏敏是听不进去的。李玉催着老张开车先回去，晚上再给她送回来。老张问母亲要不要上茅厕，就出门了。
风已经很大了，随处呼呼的吹。一路上鲤鱼张拍着照片，拍了老张，拍了路上的深绿晃悠的山和天上明暗交织的云，拍了自己。老张陶醉在大风吹拂下的感受里，自由的感受。他想起李敏敏的老态，觉得也是种幸福，终于熬到白头的幸福，虽然他俩白头发都不多。他车开的不快，大风一阵一阵急促的掠在身上，体感在每次间隙都有种干燥感，被风带走了水分，带走了含税。他甚至在理想此时开展一望无际的草原的公路上，没有车，被大风就这样吹拂的，飞起来。他想起母亲那天喝粥差点喷出来，笑作声，李玉问笑什么，老张仔细看了李玉一眼，李玉鼻子长得像李敏敏，宽宽的，眼睛像自己，双眼皮，大大的，即便带着眼镜也大大的，不难看。他说，笑你鼻子大。
路过来龙桥，老张放慢车速让李玉拍照。江上的青色气质没有了，被风吹散了，鲜亮的波纹反射着云天，太阳露头的时机不多，过桥时正好探出来，光线足了，李玉说拍了张很好的广角，让老张看，老张瞟了一眼，拍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