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白伸出双手,接住了烈阳的手,他用的技巧更简朴,更直接,甚至没有像烈阳那样做堕落步、蹬地、扭胯、震肩的行动,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接住了烈阳的双掌,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喧嚣的鼎阳馆又一次平静下来。烈阳能够听到自己澎湃的心跳,他已经催动了两次力气,但是劈面的翁白稳如泰山,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烈阳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他突然体会到了自己对手面对自己的感受。
原来所谓的力量压制,是这种感受。
翁白微微一笑,双臂灌入力量,烈阳插入沙地中的双脚不受控地朝后滑了出去,停在了圈外。
噪声把鼎阳馆掀翻了。
烈阳直到现在才确认发生了什么。已经有几多年,他没有被迫出那个圆。他看着那个红色的圆,第一次觉得它在讥笑他。
翁白微笑着拱了拱手,又对着汤阳郡队的拥趸挥着手,汤阳郡队拥趸疯了,也不知谁喊了第一声,然后“翁白”、“翁白”、“翁白”的喊声连接不停,枪战士的对阵甚至因此推迟了半刻钟。
受到翁白胜利的鼓舞,汤阳郡枪战队一鼓作气,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和南封队战成了四比三。
南封队的弓战士落雁终于进场了。
他中等身材,但是手臂很长,垂下去后中指尖过膝。为了公正,所有弓战士都使用相同的紫衫木、牛筋弦制式长弓,带着牛皮护腕和牛皮护指,这弓对于落雁来说齐胸高,但对于站在中线前十步的汤阳郡队弓战士来说,仅仅到了肚腹。
令人惊奇的是,连最狂热的汤阳郡队拥趸,也不认识刚刚进场的这个汤阳郡弓战士。
又是一个新人。
同是新人,翁白的进场令众人欣喜若狂,此人的进场却令各人一头雾水,心中七上八下。
落雁站在掩体后面。他禁绝备拦截第一支箭。他只有三支箭,而那个陌生的弓战士有四支,先视察一下。
汤阳郡队弓战士把箭袋背在身后,一般各人会像落雁一样,把箭袋插在身前的沙地上,究竟,每一箭都要听军号再射,这样舒服些。所有的弓战士都有鹰的眼睛,距离这么远,落雁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手试弓的姿态。
野把式。牧人的技巧。
那种架势可能狩猎很实用,但虎步赛不是猎场。
落雁有了拦截的激动,如果第一次就拦截乐成,也能挫一挫翁白上阵后汤阳郡高涨的士气。他扭头看向场边的教练,教练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点了颔首。
嘹亮的军号响起,汤阳郡弓战士取箭、上弦、射箭一气呵成。
箭入了虎口,离了弦。
落雁箭搭在弓上,愣住了。并不太热烈的拍手声响起,各人都觉得落雁不会拦截,所以觉得这一箭并不出奇,但落雁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
他打了十年的虎步赛,那一箭的速度之快,从没见过。就连现在的大可国虎步赛第一弓战士、以速度为特长的越芒郡队坠峰,也没有这样的速度。
那箭险些没有什么弧度,也就是说,那个射手完全不需要通过弧度增加射程,这是怎样的腕力?又是怎样的技巧?也正因为没有弧度,所以落雁的视线一直被铜虎的虎头遮挡,无法脱手。就是他能脱手,有时间拦住那一箭吗?
一种绝望感涌了上来,落雁一箭未发,已经失去了斗志。他现在已经知道,劈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弓战士,是个和翁白一样可怕的存在。可是,这怎么可能?
“咦!蓝坡大叔也来了,”小白只顾着说笑话逗盛颜,听到突然炸起的鼓噪声,这才看向沙场,一看就愣住了,然后用力一拍檀木座椅,喜道,“蓝大叔脱手,就没南封队什么事儿了?”
“蓝坡是谁?”盛颜问道,布诗也看向小白,他们两个都看出了门道,只有鲁旦和依依还在说笑着,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原来就不是看角逐吧。
“蓝坡是我爹爹的朋友,他就住在我们老家旁边的小草原上,是个牧民。蓝大叔箭法绝了,连单外峰单大叔(翁家军的弓队队长)都十分佩服他,经常去找他请教箭法。我爹爹说,蓝大叔的箭法是卓绝的天赋和以此为生的压力下恒久训练的完美结合,除了我爷爷,他不认为任何人能与之相较。”
小白突然两手一拍。
“一定是我爹爹说服蓝坡加入的汤阳郡队,明天就是我爷爷的生日,爹爹是想以此为爷爷贺寿!”
“你是说,你爹爹和蓝坡就打这么一场角逐吗?”盛颜好奇地问。
“嗯,我爹爹有军职,自然不方便一直加入虎步赛,蓝大叔是闲云野鹤般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我爹爹,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出那个小草原一步的。”
他们的攀谈被炸起的呐喊打断了,原来蓝坡又射出了一箭,箭入虎口后,落雁的箭才尴尬地在半空中飞着,于是连外行也看出了深浅,汤阳郡队拥趸的口号又响起了,不外这次,他们喊的是顺境口号。
“百战汤阳,配合生长!”
“百战汤阳,配合生长!”
“百战汤阳,配合生长!”
接下来一切发生得很快。落雁又做了一次实验,他同时搭两支箭,去拦截蓝坡的一支,但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什么技巧都没用了。
看着蓝坡射箭的样子,你完全不觉得他在加入一个角逐,沙场酿成了无边的草原,蓝坡弯弓搭箭,正在射向一匹偷到羔羊的狼,箭入流星,黑狼应声倒地。
四声军号事后,虎口中泛起了四支箭。蓝坡收起了弓箭,朝场下走去,和烈阳一样,他没有对观众致意,但所有人都不介意,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个自然之子,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他甚至不在场。
第二局结束。四比三,汤阳郡四,南封队三。这是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