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烟一路引着秦娘子吹牛八卦，从鸡毛蒜皮的琐事说到国家大事，但秦娘子到底没几多文化，对于国家时政多是一知半解，且多是耳食之闻，其中有几分真，有几分润色，那就说欠好了。
但钟云烟也从中理出一些真实有用的信息来。
好比当今天子从今年开春起，身子骨就不行了，大多时候都卧榻在床，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这种事情恐怕没有人敢乱传。
如今天子老迈，可惜膝下无女。
说起此事秦娘子便摇头叹息，说那天子当得再舒服有甚用，没个女儿孙女儿，就是绝后，着实可怜。
其实当今天子，早年倒是有一女，为天子第三个孩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女，但那太女比天子死得还要早。
如今天子无力处置惩罚政务，这皇储人选，就成了许多人体贴的事，闲话都从京中传到这儿了。
虽然小老黎民也是闲着无聊，对于皇家的事儿，无事当个话头聊而已。
当今天子不仅无女，还没有姐妹，倒是有一儿还在世，也就是皇宗子，当年嫁给了郑国母，现今育有一女，为郑国母世女。
太女生前也育有一儿，乃是皇长孙。
天子的继续人，血脉定要正统，如今宗族之中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反倒是那郑国母世女和皇长孙，这俩人成了新皇的热门人选。
说起两人各有各的优势，又各有各的劣势。
皇宗子虽是天子的亲儿，但已经外嫁，成了外家的人，心向着谁家还不知道，这种外嫁夫是万万不能继续皇位的。
但皇宗子的女儿郑国母世女，倒可以寄养在天子名下，认天子为亲祖母，改了皇家姓，可顺理成章继续大统。
可惜的就是这郑国母世女的年纪也大了，都二十了，纵然改了皇家姓，也不知还能不能养得熟。
更况且这年头的人对外孙女都不甚放心，因为亲孙女基本都是亲的，外孙女亲不亲那就不知道了，究竟男儿嫁了妻主为夫，那妻主生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正夫的，也没个准儿。
相反皇长孙的劣势，即是他身为一男儿，自古便没有皇子继续大统的先例，这个问题实在不容人忽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即是在挑战女人的权威。
可因他年岁尚小，尚未婚配，反倒给了他些优势。
皇长孙若继续了皇位，讨了赘妻看管在宫中，那生出的皇家血脉肯定比郑国母世女要可靠一些，且皇长孙若是不外嫁，心自然也会向着皇家，大不了让他早早生女，早早退位即是。
天子年初时就病倒了，立皇储人选的事情刻不容缓，于是朝臣约莫分为了两大派，为此事争论不休，可老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来个模棱两可的态度，事情一直拖着犹豫未决。
可惜没等人争出个所以然，皇长孙就失事了。
一个多月前，年仅十二岁的皇长孙出宫代天子祭天的途中，遇到了反贼，得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下天子便没得选，朝臣也没得争了。
更后面的事情秦娘子也不知晓了，究竟天高天子远，京中的事情传到她们这地界来，没这么快。
但秦娘子推测着，京中许是该定下新皇人选了。
……
乡间门路极不平整，钟云烟觉得自个的屁股都要颠成了四瓣，好不容易熬到了县城。
这县城名叫柳河县，地方并不大，城内有着一万多人口，听着人口不多，但在这个年代，多数黎民都居住在乡下当农民，住城里的人口并不多，许多县城也就几千人口，这样一对比，柳河县已经算生长不错的了。
听秦娘子说这县里头住着好几户乡绅士豪，其中以吴家最有名望，家中有人在京做大官。
城里的门路铺着青石板，但许是多年没修过路了，许多青石板不是断裂，就是被埋在灰尘泥土下，门路并不多平整，且有些脏。
不外县城内倒是挺热闹，街上有不少行人，但这里人多慢节奏，走路多有些懒散样，街边衡宇前还总能看到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立地说闲话。
出门的多数都是女子，男子倒也有，却很少，且都带着面纱帷帽，偶尔也见到没遮脸的男子，但不是年幼孩童就是上了年纪的夫郎。
“钟四娘，你要到哪儿去？我帮你送到地儿。”
许是路上聊得开心，秦娘子这会儿也乐意多延长些时间送钟云烟。
钟云烟也没客气：“秦娘子，你见多识广，可知晓那边能寻着一位姓赵的牙公？”
在原主的影象中，钟大娘子曾喊那位带走钟二郎的牙公为'赵老哥'。
她之所以来柳河县找人，主要是四周最近的县城即是柳河县。
只有县里才有牙行，如今做牙行生意的，都需在官府那头存案才行，私人做不得这买卖。
钟大娘子的长女钟云英，如今在柳河县里念书，想来柳河县里有几个熟人，是以她推测那姓赵的牙公，八成是在柳河县中做事。
那秦娘子认真对县里的事比力熟悉，她略一思索，便道：“这县里做牙公行当的，你说姓赵的，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是哪位，不外我可以送你去西街花巷问问看，他们做这行当的通常都是贱籍，多数都住那四周。”
做牙行的，也分几种，有专门做中间商的牙侩，也称官牙，都是女子来干，也算得正经买卖。
但做牙公的，那就是专指做奴隶下仆买卖的，经常跑大户人家跟管家夫郎打交道，所以才由男子来干，做这种事的通常不是一小我私家，而是一伙人，上头另有着撑腰管制的头头，能干牙公的男子，多是贱籍。
秦娘子少跟这种人打交道，一时还真想不出赵牙公是谁。
不外话落她就惊了一下，转头瞥了钟云烟一眼，犹豫着问道：“钟四娘，你找牙公作甚？”
她琢磨着这小娘子不会要把自个弟弟也给卖了吧？
作孽哟，钟家二郎前几日刚被自家阿爷卖了，这会儿钟老四又要卖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