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药可医
在屋内听见程郁青喊他时，程旭一惊，不小心将刚咳完血的手帕给掉在了地上。
生怕她发现又担忧，他只好立马蹲了下来将手帕捡起。可谁知手帕没捡到，自己又摔在了地上。
结果，不仅自己摔得疼，也没瞒住。
见事情早已隐瞒不住，他拉程郁青已往，将手帕放在身后，笑道，“丫头，让爹看看那比我帅的郎中。”
程郁青擤了擤鼻子，抑住喉咙里涌出的哽咽，伸脱手来，道，“给我。”
“丫头，谁来了啊？”
她眼角通红，有些生气地对他喊，“给我！”
程旭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发脾气，如此一见倒是让他循分地将手帕拿了出来。
她将手帕抓紧，低下头来轻声道，“爹，我叫郎中进来。”
正好，与进来的温忻钰撞了个满怀。
“郁青？”他察觉到她有些奇怪。
而程郁青将手帕藏在袖中，长睫盖住她的眼，他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如何模样。
“我爹就在里面，麻烦大人看看了。”
话毕便冲出了屋子。
而温忻钰前脚刚进去，聂清颜与江浊后脚便跟了进来。
程旭注意到后面来的人，眯了眯眼，似是想看清她，心中已有答案却仍不敢确定。
“清颜丫头？”
他徐徐向聂清颜走来，瞧清她的模样后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还真是你！”
聂清颜有些迟疑地应了声，“师……师父？”
“诶。”他眉眼弯起，手悬在空中似是想抚摸她，“长，长得这么漂亮了啊。”
她破涕为笑，“我本以为我的师父在之后就酿成了个老头，没想到还这么年轻。”
“你师父可永生不老，这容颜定也是永葆青春。”他自豪地说了句。
说罢，却忍不住地咳了几声，这次倒是没了手帕，喉咙中的血终是吐了出来。
他连忙擦了擦，看了眼窗外，确定她不在才松了口气。
“师父你……”
程旭摆了摆手，“诶，别担忧。就只是咳血而已。”
而聂清颜却是着急地眼泪都出来了，“师父，你让大人给你看看。”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第一次相见的男人这么着急，难道她的这个师父是真正对她好么？
她发现自己说话时竟是在哽咽，看到程旭那般模样，竟然十分着急。
“怎变如此脆弱了？”聂清颜擤了擤鼻涕。
他闻言却是重重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冒充生气道：“你师父怎么可能脆弱？我身体可好好的。”
“身体好的话，郁青适才就不会意急如焚地跑过来了。”
他愣了愣，随即大笑，笑声沙哑，充斥所有人的耳朵里，让他们有一刻觉得他绝不在意现在情景。
“臭丫头。”
也不知是在说她照旧在说程郁青，横竖听到他说这话时，聂清颜发现，他眼角上早已泛满泪花。
温忻钰动了动僵硬的腿，靠近他们说道，“温忻钰参见仙人。”
程旭从一开始眼睛就一直在聂清颜身上，直到温忻钰问候他，他才往后处看了下，发现了还站着位少年。
“我早就病入膏肓，起死回生都无用。”他浅淡地笑着，“我自己的病自己虽然清楚，本就无药可医郁青还上前找你们过来，可真是麻烦你们了。”
温忻钰见此，慰藉道，“仙人不用这般泄气，忻钰会尽力的。”
程旭叹着气，无奈说道，“而已，那便让你瞧瞧。”
若郁青费好大的劲才找到的他们，他未领她的情，预计又要遭她一顿骂。
这丫头，也许是之前给她吃的饭太多，现在训他看病都几十句不带喘的。
程旭任凭温忻钰切脉听诊，许久，他面色难看，担忧地问道，“仙人这病……”
“是毒，攻心的毒。”程旭淡淡解释道，“这毒它慢侵进我的身体，从骨髓血液里进入我的心脏，把我的心肺徐徐腐蚀……”
温忻钰脸更沉了，“可是因为之前那山下猛兽……”
他没否认，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讲道，“所以啊，我自己的病情我都清楚，而且我也知道我时日不多。”
闻言，温忻钰神色越发的庞大了。
程旭边说边看向门外，生怕自己说的哪个字被自己丫头给听进去了，若是听进去了肯定又要伤心惆怅好一阵了。
却忽的被温忻钰吸引到了注意力，他‘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认真又严肃地致歉，“忻钰对不起仙人。”
“哎，”他把他扶起，“这怎么能怪你呢？皆是命中注定之事，不必愧疚。”
可是，当他一想起自己接下来后的归宿，又想起自己走后的郁青……
他眼眸马上暗了下来，语气落寞至极，“我担忧的是郁青……”
听到这句话时，躲在门外的程郁青终是忍不住了。
她低下头，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泪珠如丝线般颗颗掉落。
这人，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担忧她？
程郁青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全身都在哆嗦，手握成拳，手帕已经揉皱成团。
江浊往窗外一瞥，瞧见那哆嗦着的娇小身影时眼睛又很快转开了。
程旭边将他扶起边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收留郁青。无论你需要什么，只要你能够收留郁青，我都可以给你。”
这傻老，在这深山住了不知道几多年另有什么可以给？
“仙人，你不用说我也会在之后照顾好郁青的。之前一救命之恩，忻钰未好好谢谢实在是愧疚。”
他摇头，“郁青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吃，我就担忧她……”
温忻钰说话带着些哽咽，“仙人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郁青的，肯定能吃好穿好睡好的。”
他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好。”
这人……都没有半点想要活下来的计划了，都已经部署她的以后了。
温忻钰救不了程旭，聂清颜一定能救得了他！
她可是女主，既然能改变温忻钰的命运，定是能改变程旭的命运……
“我不要！”
程郁青跑了进来，看向程旭，脆生道，“我要一辈子都在这，永远都不离开你！”
程旭见到她，也不知她听到了多久，神色有些张皇，“你这丫头，怎么偷听别人话呢？”
她眼角通红，一双杏眼死死盯着程旭，道，“是不是非得等你死了以后才让我晓得我真正失去你了？”
此时她说话早已带着哭腔，连聂清颜也共情地酸了鼻子。
眼眶中的泪终是滑落，她现在泪眼婆娑，说话时还抽噎着，“这些全都是你自己臆想，温大人都没说你没救呢，你就先把后事部署好了？”
她接着说，一点都没有给他反驳的时机，“大人都没看仔细呢，怎么就无药可医了？”
程旭无奈叹了一声，随即徐徐摇了摇头。
她转而看向温忻钰，“大人，你可以救好爹爹的，对吧？”
话题转向自己，他也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垂下眸不敢与她对视，“歉仄。”
“温某实在无能为力，郁青，我对不起你。”
程郁青脑子一下子炸开，耳中不停回荡着他所说的‘无能为力’四字，马上耳朵嗡嗡作响。
“师姐呢？”许久，她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聂清颜。
她徐徐向聂清颜走去，拉着她的手，满脸恳求地看着她，“师姐一定有措施的对吧？”
“郁青……”
怕她也同温忻钰所说的一样，她立马跪在聂清颜面前，聂清颜吓得退却，她也随着往前，紧紧拉着她的裙角，苦苦恳求道，“师姐，救救爹爹。”
简直，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
原来她寄托于聂清颜身上的，可谁知她步步退缩，压根就没有通过女主光环救爹爹的想法。
“你可是……”
后面‘女主’二字，程郁青始终说不出来……只能沙哑地发作声。
她不能说。
程郁青颓靡了，因为在现在她才明白原理：未开始的能够改变，而已经开始的早已不行能了。
她明明也知道程旭最后会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去救反而依仗聂清颜呢？
聂清颜蹲在她的面前，轻轻抱住了她，慰藉道，“对不起郁青。”
情绪失控，难免行为有些过激。她推开聂清颜，没掌控好力度，倒是让她摔破了手。
聂清颜忍住疼痛没提出来，而江浊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走到程旭床边，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嘴里一直轻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她也可以防患的，可以早些发现他的病的，既是毒在开始时肯定不会扩散开来，她如果实时找温忻钰的话……
或许她就可以救下程旭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往剧情走，而她也救不了程旭了……
郁青头埋在他的膝盖上，浸湿了他的衣服，她的双手也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细微的呜咽声。
程旭目光柔和，只徐徐摸着她的头，也没出言慰藉，任凭她在自己膝盖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