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当天，新来的员工被集中到聚会会议厅，工会主席、车间领导、后勤部长轮番讲话。正当后勤部长絮絮叨叨地讲职工纪律时，突然主席台上低声窃窃私议：陆总来了。听到这句，主席台上的人像被电击一样，都直崩崩地坐起来。随即，陆总大步走上主席台，全场马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工会主席示意新员工随着拍手，不知哪窜出来的几小我私家，小跑着上台拉椅子，调话筒。来者陆大羽脚下生风，几步跨到中间椅子上坐下，眼睛注视着下面。他个头不高，皮肤白皙，戴着金丝眼镜，穿身灰色西装套装，白衬衫领子从里面翻出来，看上去洁净利落，还散发着些斯文气。一同应聘的小赵快速地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散落的发丝，挺得笔直。陆大羽坐下后，主席台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适才他们身上的职业风姿立时消失，变得木头人一般，包罗几位年岁稍大的中层干部，也一动不敢动。陆大羽先没说话，眼睛像铁钎子一样，从下面每小我私家的身上扫已往。张平平正好奇地盯着台上的变化，感受旁边有人用手指捅咕她，是那个女部长。她虎着脸用用压到最低的声音申饬平平“一会儿陆总要问谁介绍你来的，不要提我，记着！”
陆大羽开始用响亮地声音讲话。
“我，是伊木市的名人，这个都市没有人不知道我陆大羽！市长上午刚刚接见我，请我去接收耐火厂，这个厂，那个厂，现在都不行了！只有我大羽团体能给国家交上税！我，五十多岁白手起家，现在全厂职工一万多人。我每个月，都要给他们发人为，哪个企业有这个能力？啊？你们知道吗？”他重点提到内蒙知名大型服装企业“阿努利都”，“他比我规模大，他怎么不说他是国营企业呢！吃国家靠国家，我跟他一样吗？每一步，都是我陆大羽自己走出来的，现在是政府来求我帮他们解决问题。我才是这个行业，真正的难波万！”张平平听见他最后的英语发音还挺尺度。
他粗暴的骄傲瞬间抹杀掉适才的斯文，但这丝绝不影响现场人员对他的崇敬。描述完他小我私家的能力和职位后，他把新员工都叫到主席台前，像军训一样让各人都站直，又用那铁钎子般的目光朝着行列迅速地划一遍。他让所有人挨个自报家门，每报完一个他都要问一遍“你是谁介绍来的？”听完补一句“他妈的，又给我往里塞人！”张平平这才明白女部长的担忧。听见不想听的人，他会来句“他妈的，又是他搞的！你看你那样，站没个站相！什么人也给我往里塞！”有的新员工声音开始哆嗦，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难听话。听闻传言，有人见他时吓得尿裤子，看样子不全是谣言。小赵胆子挺大，摆出一副小女人单纯可爱的笑模样介绍自己，陆总即没说话也没骂她，这算个好结果。张平平也介绍自己，他眯起眼问“谁介绍你来的？”“我是从招聘会上来的。”他没再说话。
“你叫啥？你哆嗦什么！怂包蛋！”
“我叫李勇。”
“怙恃都是干什么的？”
“农村的，陆总。”
“哼！”
“你叫什么，怙恃是干什么的？”
“张智慧，普通职工。”
“没文化！还叫智慧！”
“看看你们招进来的这群人，都什么身世！没一个有文化的家庭！”
张平平听着他这话很气愤，看不上还都叫过来挨训？回到宾馆以后，她准备明天买车票回包头，结果人事部的女孩跑来通知她，第二天到公司报道。报道以后发现，昨天面试的人基本上都被录用，包罗被他骂得腿抖的那几个，她还以为陆大羽要把这些人都撵走。
元旦假期后正式上班，平平坐到位子上不到半小时，烧得热哄哄的水暖弄得她汗水浸湿内衣，伊木市供热单元特别看护这家知名企业。这时，门外走进一位身材相貌姣好的中年女人，穿着深色职业套装。
“你们谁是张平平？”
“噢，你啊，跟我来一下！”张平平微笑示意，她不等张平平张口允许，就转身出去，张平平起身默默地随着她走。
那长相不错的女人一边走一边头也不转地对她说“陆总在办公室等你！”
“等我？”张平平的心七上八下的扑腾。“他应该不认识我呀，是我的简历有什么特此外地方？是那女部长在他面前特意提及我？还能有什么可能？”她一路快速开动脑筋，随着那女人来到寂静的董事长办公室所在楼层。
敲门进入后，那女人悄然离开，平平看见陆大羽埋头在办公桌上批写着什么。她看了看周围，办公室装修很是豪华，发着亮光的红木地板，洁净得连根杂毛都没有，精致的成套桌椅，另有张特大的黑皮沙发。伊木名人的办公桌整洁的像从来没用过，一部洁白方正的电话，一个精致的笔筒里放着两支签字笔、一支钢笔和一支铅笔，没有半点多余的杂物。墙上挂着许多幅他与种种人物的合影。她只能转着脑袋视察周围，身体戳在原地没敢乱动。
许久，陆大羽突然抬起头，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平平，平平只好也盯着他看，他脱口抛出一句“感受怎么样啊？”然后就笑眯眯地继续盯着张平平。“什么怎么样？”平平慢吞吞地回问一句。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她越发搞不懂他的意思，这是考我呢？那好歹把主语说出来啊。陆大羽也愣一下，没再说话，上上下下地审察眼前的女人，随后嘴角微微向上，露出一丝笑意。平平让他看得全身发毛，泛起一胳膊鸡皮疙瘩，特别是看到他难得一见的笑容。他看她的时候，她留意到自己穿的廉价衣装实在衬不上这豪华的情况，她还没有眼前年过半百的男人穿得体面，真是别扭啊。
片刻，他说“没事了。”张平平一头雾水隧道划分开。
几天后，张平平被分到团体公司最悠闲的部门，卖力监护几台大型设备。
小赵被分配到贸易部，那是业务多收入高的焦点部门。小赵很满意，就职后的她体现得特别活跃，对每个领导和员工都热情地展示自己的谦虚可爱。而且，小赵天生斗胆外向，公司里没几小我私家敢跟陆总嘻笑着说话，她敢。小赵一有空就去找陆总当红的秘书，见天儿姐姐长姐姐短地喊着，关系搞得很熟络，没多久，她便在团体里很吃得开。小赵一进公司便这么受重视，而悠闲的张平平在等着领导给她分配更多的任务，好努力地体现自己的能力。张平平所在部门领导是从国营棉纺厂来的，中年男人，姓顾，做过宣传事情，陆大羽请他卖力给团体写一些纲要性的工具。历史原因，伊木市的经济和文化相对落后，团体干部们多数来自种种小国营厂，文化水平不高。陆大羽是初中文化，思想很灵活，但表达很一般，因而对能写会说的人格外高看几眼，会写工具的顾总就成为团体办公室的主笔，他写获得底怎样，压根没几小我私家能搞明白。
两个月后，工会准备元旦和迎新晚会。陆总专门派到上海学习唱歌的女歌手要做独唱演出，新入职的几位女孩子被部署给她作伴舞。小赵围着女歌手前前后后的跑，入职以来，哪里有焦点人物哪里就有小赵的忙碌。女歌手穿着一套耀眼的深紫色演出礼服，袒露着雪白的前胸和半个后背，后背的钉扣紧的似乎马上要绷开。她竭力地体现着自己的唱功，嘹亮的歌喉响彻整个礼堂，平平和小赵身着粉色渐变连身裙，无声地围绕着她舞动，陪衬着她的歌声和美貌。坐在前排中央的陆总带头为她拍手，后面的掌声也纷纷响起。最后面的职工们心不在焉地拍手，他们对女歌手不是很感兴趣。引发他们骚动的是一位男扮女声的草台班子艺人，他人藏在大音箱后，发出甜美嘹亮的女高音，当他从幕后转出来的时候，后面的观众马上沸腾起来，适才那好听的女声，居然是出自一位身材矮小的毛头小伙，他的意外进场使晚会一下到达热潮，好些人激动地往前挤。但坐在前面的陆大羽并不为所动，随着他的领导们也都不敢动声色，他那威风凛凛的架势，被后台的平平看在眼里，五十岁的男人竟然也能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