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沐倾动手将护栏上挂着的帘子拉了下来,清水虽是怀疑此人是宫里人,可她那口气,万沐倾无法忽略。
清水是什么性格,她最清楚,她发脾气,是因为,心底在畏惧此人。
若此人认真是宫里的人,只怕那雪域庄还真失事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挣一下钱,看下,是否能套下话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道:“老朽不才,倒是有缘见过此物。”
万沐倾透过帘子的漏洞,闻声望了已往,所有人都朝着那坐在很是不显眼的角落看了已往,那人穿了一件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灰布衣裳,他一小我私家坐在那里,桌上却放着两个酒杯一壶酒。旁边放着一个手杖。
似乎是在此处等朋友。
万沐倾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从外形上看,此人已到知非之年。
“哦?这位兄台是从那边见过?可知它是什么?”陆锦头也没回的谈笑风声道。
那人也不直接回覆他的问题,只幽幽唱到:“
神仙山中有一国,国中有令名神阴。
半是神佛半是鬼,能上九天能入地。”
陆锦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主的握了握,这才转头正色的看向了那老头,他先是将其人审察了一番,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兄台是说,这工具名为神阴吗?”
那老朽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怅然道:“你看,这江湖才太平了多久啊。”
陆锦见他不回他,而是对着劈面的空酒杯说话,眉心靠了一下,朝着属下使了一个眼色。
那随从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在手心中抛了抛:“你若将你所见一一细说,这钱即是你的了。”
说完,将钱袋子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那老朽看着钱袋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当年,慧恩圣僧不知从那边得来此物,说是能让寺中门徒无需苦修之苦,便能得道成仙,永生不老,不久,那慧恩圣僧却突然参悟境法,坐化飞升,这个消息不胫而飞,江湖上便盛传起这首诗歌来。”
那老朽目光空洞的望着前面的屏风,眼前的屏风似乎不是屏风,像是往事里随风而幻的他每一个都无法忘记场景。
所有人似乎都听着入迷了,乐曲停了,歌舞停了,女人们不是依着护栏即是端庄的站在一边,客人们都默不作声,怕自己一作声便打扰到了什么。
那老朽长叹了一口气,继而道:“夜罗门夜煞领导门中门生围攻无音寺,无音寺掌门为保寺庙门生,将此物交给了夜罗门,却也就地撞钟而死。一夜之间,无音寺上下无一活口。”
“江湖各派恼怒而起,一为无音寺无上掌门讨回公正,二为神物不应落入丧心病狂的夜煞手中,三为………”那老朽说着说着不经摇了摇头,叹息道:“厥后这江湖上闻风血雨,刀光血影,积尸如山,满目疮痍,夜煞命丧黄泉,各大门派损失惨重,这神物,最终握在了那北雪庄主之手。”
四周徐徐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万沐倾把玩着酒杯,眉宇之中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清水说不清那是什么,她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
她似是听得入神了,连她站在这许久都没察觉。
那老朽说的事,她也是从未听过的。
“兄台,据我所知,您这故事是不是有点久远啊?”陆锦望着那老朽,照旧端着那张“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笑脸,可他身边的随从不由咽了咽口水。
“你看,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那老朽又自言自语的对着那空酒杯道,不外这会,他动手给那酒杯倒上了酒。
陆锦也不恼,反而敬重了起来:“是下在唐突了。”
“无妨,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那老朽漂亮的道,将酒沿着桌子倒了一条:“那北雪的陆庄主置β也没想到,这黄雀身后另有黄雀。”
万沐倾把玩酒杯的手,忽儿握住了杯身,目光犀利的朝着那老朽看了已往。
“那这神物厥后落入谁手中了?”也不知道是那位令郎,急急的想知道这答案,难免开口的问道。
“他带着神物离开没多远,便遭遇了一群神秘人的埋伏,命丧就地,那些人拿着神物便走,仿如一阵风,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无迹可寻,那神物,至此便也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你见过那群神秘人?”陆锦脸上的笑淡了三分,口气里已然是半点客气都没有,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质问。
“我只是听说而已。”那老朽从怀中掏出了酒钱放在了桌上,起身时,一条手袖空荡荡的,众人这才发现,此人断了一条手:“这里只是一个寻花问柳之地,一群无依无靠的女子在此谋生而已,令郎若是想要探询此物的下落,应该去北陵。”
那老朽也没拿桌上的钱,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唱到:“神仙山上有一国,国中有令名神阴,半是神佛半是鬼,能上九天能入地,掀起江湖血雨风,十三年载又十三,江湖何有太平生?”
“这不就是一个江湖故事么?听得这般入神?”清水并未觉得有什么,她不憧憬江湖,也对江湖之事并无兴趣,这故事一听,便觉得有些扯犊子,若认真有这等神物,怕是最坐不住的,该是当朝天子吧。
“还未听过这江湖事,听着有些新鲜。”万沐倾淡淡道。
“也是,临南远离江湖又远离帝都,消息闭塞,这头一次听,听得既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清水说道:“不外这老头倒是说了一句良心话,想问江湖事,怎么问到我们这水妙楼来了。”
“简陋是觉得你这里太热闹了。”万沐倾说:“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哎……我另有……”清水还没说完,万沐倾已经急遽下了楼了。
咔…………
清水刚转身,余光看到桌上的酒杯碎成了四瓣,花开似的躺在了桌面,她神色闪过一丝庞大,那酒杯是刚刚万沐倾握在手里的。
歌声四起,台上也不知何时又重新站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客人们低头交耳了几句,又开始推杯换盏,欣赏歌舞,怀拥美人。
适才的小插曲似乎也只是听过的一首曲子一样,过耳便忘了。
清水心下有些担忧,嘱咐了一句身边的丫鬟,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无意之中发现那陆令郎也不知道何时不见了。
现在夜色已深,打更人刚敲过三更,街头上冷清清的,唯有那手杖,咚咚咚的发出带有节奏的法式。
“又去水妙楼看女人了?”打更人恰好碰到老朽,难免嘲弄道。
“喝酒,喝酒去了。”老朽晃了晃挂在手杖上的酒葫芦,说道。
“是是,喝花酒。”打更人笑着道:“咚!咚!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咚!咚!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咚!咚!”
那打更人喊了一轮,突然咦了一声,那老朽他经常碰到,那手杖的咚咚咚声每次都要等他走完这条街才没有。
怎么这会就没了?莫不是喝多了,倒在一处睡着了?
打更人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那老朽不仅半身残疾,眼神也欠好使,天一黑,便跟瞎子没什么两样,只能靠一双耳朵行动,他微微侧了侧身,侧耳倾听了起来。
面前五十米开外,站着一小我私家。
他只是顿足了一下,又开始走了起来。
打更人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脚步一顿,心想,这老头刚刚预计是尿急,只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费心,打着棒子又走了。
若是打更人在仔细些,就会发现,那咚咚咚的手杖声慢了许多。
“陆泽鸣死了?你说的可认真?”万沐倾看着他停在了三十米开外,开口问道。
“女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北陵问问便知。”那老朽侧身而立,声音平稳而道,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有个女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我若去问,那陆泽鸣自然是死了。”万沐倾道:“只是,你那个故事说的横三竖四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谁知道呢?”
“在下已是半身入黄土,何需扯一个谎?女人信也好,不信也罢。”那老朽顿了顿,微歪着头,奇道:“听女人声音还很年轻,十三年前,女人应该照旧个小女孩,怎会知道雪域庄前任庄主的名讳?另有…………”
“另有,你一个小小的女人,既没加入过当年的事,又怎说这位兄台说的故事横三竖四呢?别说兄台好奇,我也好奇的很啊。”那老朽还没还没说完,便有一个声音捷足先登的插嘴道。
那声音由远及近,音刚落,一小我私家影便落在了那老朽的身后,隔着十来步的距离。
不是别人,正是那花钱买故事的陆锦陆令郎,他朝着那逆着光的女子看了已往,她带着一个斗笠,靠着一堵墙,一条腿随意的曲着抵在了墙上,双手环在胸前,这一看,倒几分侠女的风范。
万沐倾听出是陆锦的声音,她还知道,屋顶之上,还藏着几个黑衣人,那老头经过当年之事,那一定有武艺在身,只是他如今这模样,那武功也不知还剩几成。
“没什么好奇怪的,正如同今日这般,道听图说了这些故事,故而得知而已。”
“既是当故事听,女人又为何对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雪域庄主如此在意呢?”陆锦说。
万沐倾磨了磨牙,觉得这人忒烦了些,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心头燃起的一起火苗又消了下去。
她道:“听闻他生的倾国倾城,仙姿佚貌,无人能媲美,我心生恋慕,想见见这长的天仙一般的尊容,不行吗?”
“哈哈……行,行。”陆锦仰天大笑,声音在夜色里显得空旷又诡异,他收了收声,望着虚无缥缈的黑夜,降低:“他若是泉下有知,听闻十多年后另有女子这般心仪于他,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恼的从宅兆里爬出来。”
万沐倾心想,他恼?她才恼呢!谁会看上他那个阴险狡诈,企图多端的小人?
只是她真没想到,他也死了。
既然人真的死了,她也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我看你们另有事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后会无期!”万沐倾将斗笠往前压了压,说道。
“我看女人知道的事不少,不如到我贵寓喝杯茶如何?”陆锦说道。
“我若是不呢?”万沐倾说。
“你猜?”
一声整齐划一的轻响,屋顶之上,小巷前后,瞬间站着十多个夜行衣人,万沐倾又低头看了一眼衣裳,十分惆怅道:“我猜,你请不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