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吉乐
生辰?又过了一年了。
天青这么一提醒,宁枧岁才想起来,她的生辰又到了。
二十八岁,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宁枧岁直起身子,从软榻上慵懒地起身,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天青,尔后朝着屏风后走去。
“天青,带着人在院子上方遮一下,弄个能用饭的地方出来,然后让人去御书房和坤宁宫跑一趟。”
天青听着她的话,神情不行停止地激动了起来,她扒着屏风去瞧里面的人,轻声道。
“殿下的意思是……是要设生辰宴?”
“嗯,去年是没顾得上,今年正好有时间。”
天青知道她的意思。
之前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设过生辰宴,那是因为商夫人的死在那里,殿下的生辰日也就是商夫人的忌日。但是现在纷歧样了,商夫人还在世,生辰自然就只是生辰了,是值得兴奋的日子。
宁枧岁说让天青去御书房和坤宁宫,自然不是让她只告诉宁沉钧和白湘。
趁着宫人准备膳食的时候,天青又出宫去了齐恩侯府和青衣巷。
西厂自然是不用去的,天青知道,就算是她不去知会,殷千岁晚上也会去长乐宫歇息。
她想想啊,殷千岁有多久没回过西厂了?
长乐宫的宫人们拿红色的布在院子上方遮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清扫事后,在里面支了桌子,放了碳炉。
雪还在下,白色与红色交相辉映又泾渭明白。
宁枧岁站在窗前看到那这在上空中的一抹红时,忍不住笑了。得,过个生辰而已,搞得像是大婚一样,还弄个红布在上面。
夜幕降临,长乐宫却灯火通明。
宁沉钧在御书房激动了一下午,连奏折都没批完就迫切火燎地赶去长乐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遇到了乔家人,相互外交事后就一同前往。
乔铮和宁沉钧走在一起,时不时问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宁沉钧一只猫恭顺重敬地回覆,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按理说他一个当天子的不应该怵谁,但是乔家人,他不得不怵。
因为心中有愧,因为自知罪孽深重。三百多条冤魂压在身上,由不得他不怵。
乔铮自然能看得身世旁年轻天子的紧张,但是看得出又怎样?他总不能直白地告诉他,“皇上不必紧张,臣并不计划抨击宁皇室”吧?
他说不说的出口倒是其次,前提是宁沉钧得信啊!
其实要说完全没恨过那是假的,在最初生不如死的那两年,他恨过所有人,商元、元家、宁重琅,包罗他自己。
可是无论再怎么恨都没有用,乔家已经没了。
乔茫和易过容的上官策走在最后,两人并肩而行,手臂随着走动的幅度微微摩挲,无言的暧昧便在四周弥漫开来。
黑黑暗,乔茫勾了上官策酷寒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然后将两人的手一起揣进怀里捂着。
男子温暖的胸膛灼烧着上官策的手,尾指不禁微微颤了颤。
“乔叔华……”
上官策一边低声警告,一边将手往外抽,不想这人还越握越紧了!
“没事,他们看不见……”
乔茫握紧他酷寒的手指,含着笑意在他耳边说道。
就在他话音将落的时候,走在他们前方的乔烨微微侧目朝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定格了一瞬,然后面无心情地转了回去。
其实他特别想告诉身后的两小我私家,他们是看不见,但是听得见啊!而且,听得特别清楚。
几人到了长乐宫的时候,白湘和赵辛词等人已经坐在院子里了,白洛和薄玉司姐妹正在和小流儿逗着玩,几个小孩穿着厚厚的冬衣,嘴里冒着白气满院子跑。
长乐宫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宁枧岁起身迎接他们,白色的冬衣衬得她眉眼清冷,笑了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亲切。
“陶甄,乔叔,快过来坐。”
“好!”
“……”
宁枧岁一一招呼过,翻飞的雪花落在她浅笑的眼眸中,化成了细小的泉水流向了远方。
上官策走过她的时候,没忍住看了她一眼,正巧她也在看他,眼神中有着探究和和疑惑,唯独没有审视和敌意。
“愿殿下生辰吉乐,万事胜意。”
两人相视一眼后,上官策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中化开一抹醉人的笑意。
这是个美人。
宁枧岁想道。
“多谢,敢问令郎尊姓?”
“不敢。草民方策,表字朿竹。殿下唤草民表字即可。”
上官策体现得足够谦卑,目光微微敛下,一口流利的大离话让人完全挑不堕落处。
“朿竹?好字。”
宁枧岁笑着道,突然抬头对一边一脸紧张的乔茫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笑容,后者头皮一麻,瞬间连紧张都顾不上了。
“不外……本宫可不敢唤左右的表字,按着辈分,本宫还得称左右一声‘叔母’呢!二叔说呢?”
二叔说,你给叔滚!
上官策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是呆住的。
果真,山河易改天性难移,就算是把她长乐的名字刻在观音的莲花台上,也改变不了她恶魔的本质。
宁枧岁看着乔茫连哄带赔笑地将人带走,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方朿竹?原来是你啊!
她早就说过了,对美人,她记性可好了。
菜肴上桌,美酒入口,每小我私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宁枧岁坐在墙角处端着一杯烈酒看着他们笑闹,脑子里都是热的,还没开始喝就已经醉了。
只是令她惊喜的是,随后过来的殷繁,竟然还带来了几小我私家。
“长乐,喝酒居然不叫我,不老实啊!”
宁展牵着齐载的手坐在一边,径自倒了一杯梨花白来喝,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之中。
“你还需要叫?”
宁枧岁低低地笑了,放下酒杯,探手已往在齐载手上轻轻捏了捏,眼里的工具只有二人能看得懂。
齐载也笑了,反手扣住她的手捏回去。
云胡一进门就被宁沉钧给抓走了,任他怎么赔笑讨好都没用,最终在喝多了的天子陛下一声声的“为什么要辞官”的质问声中哭笑不得地任其抱着自己不撒手。
元今裴绕过一众已经开始散酒疯的人,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宁枧岁,在她身边坐下,他身后站着面无心情的小侍卫。
“给,生辰吉乐。”
“多谢。”
宁枧岁有些晕,眨了眨眼将锦盒抱在了怀里,整小我私家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声音因喝了酒而变得有些软。
“哥,你们怎么会来?”
“来给你过生辰啊!怎么?不乐意?”
元今裴笑着说道。
他没说谎,他们这次回离都唯一的事情就是给她庆生,昨夜刚到,休息了一晚上,中午那会儿就准备进宫了,没想到殷繁找上了门,也就可有了刚刚的惊喜。
“乐意,太乐意了。”
宁枧岁抱着锦盒歪在墙角,隔着众人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墨眸,殷繁坐在乔铮身边,边听他说以前的事,边看着这边,眼神微暗。
翻飞的雪花,滚烫的碳炉,醇香的美酒,都让人不禁陶醉。
在场的每一小我私家都是宁枧岁熟悉的模样,就连一贯不待见她的飞霄小侍卫都喝了两杯酒,偷偷摸摸地在桌下扣着自家令郎的手把玩,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宁枧岁的目光从每一小我私家的脸上看过,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里一样。
这一夜的放纵,成为了宁枧岁一生难以忘怀的影象,刻骨铭心。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后,在场的许多人都已经被岁月带走,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心口仍旧会微微发烫。
曾经,那是最好的岁月,他们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