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山雨欲来

　　成王府中，静颐院里，小梁太医禀心静气，专注听着允程的脉搏跳动。成王负手立在床前，面上没了往常的玩世不恭，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凝重与关切，院子里隐约可以听到女子呜咽的声音。

　　容姵慰藉了姚侧妃半日，姚侧妃照旧哭个不停，容姵一下午耗尽心神，因允程的病担忧不已，现在倍感头痛，又恐姚侧妃惹怒成王，扰了小梁太医的诊治，遂以手支肘，半软半硬道：“侧妃照看了世子一日，应是累了，绣棋，扶侧妃回房休息吧。”

　　绣棋应声而出，走到姚侧妃身前，欠身一礼：“侧妃娘娘，请。”姚侧妃朝里屋看了看，见里屋悄无声息，又看了一眼容姵，她面色称得上温和，不禁哭道：“世子是妾身亲生，妾身一切都是为了世子，娘娘没有生养过，自是不知道做母亲的心。”容姵无语，姚家女儿也算得小家碧玉，怎么除了一张脸可看，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她懒怠与姚侧妃盘算，挥了挥手，绣棋不敢延误，与几个宫人一起半搀半拖地把姚侧妃带了出去，心中也是无奈，王妃难做，姚侧妃这世子生身之母的身份，令容姵看待她轻不得重不得。

　　屋里总算清净了。容姵摁着眉心，阖目养神，一个侍女从外面进来，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着什么。

　　“让她进来吧。”容姵略一思索，付托道。

　　片刻后，静书走进屋里，她仍穿着那日的衣服，垂着头，一言不发跪在地上。

　　容姵看她一脸倔强更是头痛：“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静书咬着唇，默然不语。

　　“你陪我多年，又随嫁王府，当知王府中天大的事，大不外世子的安危，世子的吃食，即即是在宫中，也不能随意，你却为了与人置气，将世子的安危置于一旁。”

　　静书眸中闪过一丝忙乱：“奴婢一心为了娘娘，只是气不外素锦......锦夫人的态度。”她又愧又悔，掩面痛哭。

　　“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口角，有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其实允程一失事，那日服侍允程的人在成王眼里，都已经是死人了，连审问都不需要，然而静书自小伴她长大，对她忠心耿耿，又是她将静书派到了允程身边，容姵思来想去，终是不忍。

　　见静书仍是一脸摸不着头绪的茫然，容姵叹了口气：“下去再细想想吧。”

　　静书退下后，容姵起身来到里屋，甫一进屋，便听到小梁太医道：“世子救治实时，性命已是无虞，只是所用食材导致喉内堵塞，对肺腑造成了不行逆的损伤，即是这次好了，今后也不行断药，还要切记勿怒、勿急、勿动，方可保得一生平安。”

　　听到允程性命无忧，容姵悄悄松了口气，又听到后面，一颗心提了起来，这样，岂不是一生要与药物相伴？她不行置信地问道：“那....另有此外法子吗？”

　　小梁太医眸中掠过惋惜之色，沉吟道：“微臣医术有限，或许也有世外高人，机缘巧合也说不定。”

　　成王俯身，行动轻柔地摸了摸允程的发顶，他睡得很香，然而呼吸中的嘶拉之声，不是孩童应有的粗重，他面上不由掠过痛苦之色，在起身的时候却已消失不见，温声对小梁太医道：“多谢小梁太医，太医在此两夜，为犬子耗尽心血，本王铭感于心，日后定当回报。”

　　“微臣分内之事。”小梁太医并不敢居功。

　　成王亲送小梁太医至静颐院门口，转身，定定看向晨曦里静颐院门上金色的牌匾，“静颐”两个字龙飞凤舞，熠熠闪光。

　　消闲静摄，颐养天和。

　　这是今上亲手为侄儿所书。

　　半晌，成王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如碎玉裂冰，令人心寒。今生心中所重，似乎他都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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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岁月如流水。与任统领相较，叶熙精明强干，不易乱来。自叶熙来后，顾清玥想去山下或街市走走已成奢望，即是只离开行宫片刻在山中赏景，叶熙亦会亲自护随，口口声声道奉圣命，不敢稍离娘娘左右。因有南巡的故人之谊，相救之恩，顾清玥也无法对他生气，只得听之任之。

　　这日清晨，雾气朦胧，云烟飘渺，翠袖扶着顾清玥沿着行宫前的清溪漫步，身后，叶熙落了一步追随，再往后，是叶熙的亲卫。顾清玥叹道：“都说西山的晨雾晚秋是京城八景之一，果真名不虚传。”翠袖却不以为然：“不外是村野常见景色，在奴婢看来，照旧宫中秋意更美更浓。”

　　说到这里，便会不行制止地触到心底的那小我私家，红墙、琉璃瓦，明月雕栏，一夜秋风，吹醒庭中黄金树，一片片明黄，一抹抹枫红，便在那深宫红墙间摇曳，她曾与他在秋日暖阳下，斑驳光影中，携手同赏秋色，沧桑岁月，从相互交握的指尖流走......

　　她突然想起一事，又见叶熙神情凝重，面含思索之色，浅笑问道：“我记得叶统领尚在新婚之中，听说是副都御史家的女人，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叶统领可是在忖量新妇？”

　　叶熙一怔，随即耳根泛红，连连摆手：“哪有哪有。”顾清玥心有所感，叹道：“倒是本宫做了恶人，让你们伉俪不得团聚。”

　　叶熙不语，不外是怙恃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纵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心之所念，仍是晨雾中，山岚间，她一如往昔清澈的笑容。眸光里，她纤纤玉手递过一枝红枫，笑意吟吟：“山中无所有，聊赠一枝秋，权做你的新婚贺礼吧。”

　　他茫茫然接过，手中流丹，热烈烂漫，如烈火蔓延，炽热一季便零落，联想到近日京中局势，他心头无端掠过一丝不详。

　　因他的突然怔忡，她俏皮一笑，：“逗你呢，送你的新婚贺礼，本宫早已准备好了。”

　　“娘娘说笑了。”叶熙抱拳，恭谨道。

　　翠袖噘了撅嘴，在她眼里，叶统领对娘娘颇有些冷淡疏离，还数次驳回娘娘的要求，偏偏娘娘并不以为意，对他宽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