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牛大大喝一声,走到一个身穿破棉袍的小老汉跟前,伸手抓住小老汉的袍领,“你这小老男人,没有钱就别进来吃,吃了就得给银子!”
小老汉不笑也不恼,一脸沧桑如刀刻:“没说不给钱!过两天再给!”
牛大牛眼一瞪似金刚,唾沫星子乱飞:“放你娘的屁!你要是那讨饭的人,我牛大可以给你些吃的喝的,可你是吃霸王餐的!你这瞎球了眼的小老男人,来之前也不探询探询,这郭金牛酒楼可是你耍赖弄泼的地方?”
老汉平静地说道:“横竖吃了肉喝了酒了,也没有说不给钱,只是现在没钱,等两天后就有钱了,有钱了肯定给,还来你们这里吃肉喝酒!”
“好了,好了!你先上一边去吧!去去去!”郭先生从后厨出来,上前拉开牛大的手,迷着小老鼠眼审察了老汉一番,“老哥应该是在花甲之年了吧?如何称谓?家是哪里?”
老汉:“六十七!人叫我周老汉!王老五骗子一个,就在兰花镇住!”
“我五十六,老家在城里面,江湖上胡球混了半生,没啥球成就。我哩,不想再胡球逛了,就跟几个朋友凑了点银子,弄了这么个小酒楼,刚开张不久哩!”郭先生笑了笑,看着外面的马车,问,“老哥,外面的马车是你的吧?”
周老汉:“是我哩!”
“来来来!坐!”郭先生拉着周老汉坐在一条凳子上,“你的那匹马膘肥体壮,是好马哩!车子嘛,还球拼集!老哥,做啥营生的?”
周老汉:“赶车!拉人进城出城,挣几个钱买酒吃肉。”
这时,两个来喝酒吃肉的马匪走了进来。
“哎呦!两位来了!”郭先生急遽起身,拱手笑道,“请进!请进!”
其中一个马匪用刀把顶了一下郭先生的胸膛,笑道:“郭先生,你的卤肉真他妈的香啊!前个吃了那么一回,回去后,想起你的卤肉,馋的我哈喇子流了一桶!这不,俺哥俩又来给你送银子了!”
“哎呦!接待惠临!接待啊!”郭先生笑脸相迎,冲牛大大媳妇杨小翠喊道,“小翠呀,去切两盘肉!”
俩马匪落座。
小翠端上两大盘热腾腾香喷喷烂乎乎的卤肉。牛大拎着一坛烧酒,咣当一声杵在桌子上。
郭先生:“老哥,你这生意怎么样啊?”
周老汉:“勉强过活!”
郭先生笑道:“那可以了!可你咋球还没钱用饭哩?咋球搞的嘛?”
周老汉:“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死,看病花光了钱。一小我私家在屋里没吃没喝,饿了好大几日。病好了就想喝酒吃肉,听人说镇上新开了一个小酒楼,里面的招牌卤肉绝妙好吃,这不,就来这了。先吃了喝了再说,两天后给钱!我一辈子只喜欢喝酒吃肉,从来不赖账!两天后就有钱了,因为有一个女的说要雇佣我赶一整天的车给她搬迁挪工具,许给我三两银子!”
郭先生冷笑:“啥球女的许你三两银子又赶车又搬迁?”
周老汉:“就是你们这楼上唱曲的那女的!”
“咦!”郭先生差点要跳起来,哭丧着脸,“我哩祖奶奶啊!她认真是要搬啊!咦!闹啥球哩!这是咋球啦!是要分居?咦!”
金嗓子白绢掩鼻,摇摇摆摆地从楼上走下来,抿嘴笑道:“是搬迁,不是分居!”
正在楼下喝酒的马匪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笑眯眯的说:“金嗓子,来来来,给咱唱二两银子的曲子听!”
金嗓子娇滴滴地说:“今儿不舒服!改天吧!”
……
客人散尽,郭先生掌灯关门。
牛大和老婆孩子三人围着大木桌低头啃骨头。
金嗓子手捧一杯香茶,翘着腿,斜坐椅子上。
郭先生把灯放在牛大旁边的桌子上,呲牙咧嘴地吸溜一口酒,捏两粒花生米,嚼着说着:“丫头,心别太高了!咱是干啥球哩,你心里没个数?现在,好不容易过几天牢固日子,你咋球又要折腾!住城里弄啥?你到城里玩可以,你爱上哪去哪,我不是也没说啥球话!这离城也不远,你不经常进城嘛!干嘛非得住进去?跟那个大结巴厮混不会有好,他是城主的刀客,城主让他干什么活他就得去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想想,用你的脚趾头去想想,你要是跟了他,能会有安生的好日子嘛!我算过了,你俩八字不合,做朋友尚不行,做伉俪更是球凶恶,必将血洒命丧,不得好死!我那个外甥与你的命极其搭配,可谓是天作之合!合拍哩很啊!你要是想嫁人就嫁给我外甥算球!他虽然说大你几岁,可他会疼人哩!”
“扯淡!”金嗓子站起来,绕着郭先生和桌子走来走去,“你郭先生可没少利用我金嗓子去骗人……你得了钱,过上牢固日子,二两小酒整天嘬,一盘花生日日嚼。怎么,眼下还在打我的主意,想把我嫁给你那个老外甥?我靠……你真是会琢磨!我算服了!郭先生,你给我听好了,我和白两小我私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鸳鸯!他武功足可盖世,我美貌年轻,这要不般配,那什么是般配?白只大我三岁,生得英俊,气质飘逸,正是我金嗓子的意中人!怎么会是你郭先生所胡扯的那般鬼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嫁什么人怎么会让你来给我做主!我金嗓子爱英雄,就是喜欢白!你的破外甥算个什么工具,游手好闲的泼皮,他的孩子就跟臭牛的儿子一般大了,他妻子就是被他气死的!你竟敢妄想着把他拉拢与我!我靠!你把我金嗓子看作什么人了?你认真不知我是何许人也?”
牛大突然笑喷,口中碎肉喷了一桌。
“哎呀!你看你熊样儿!还叫人吃不吃!”小翠责怪牛大,扭头看了看金嗓子和郭先生。
郭先生打了自己一嘴巴,低头丧气:“好!好!算我放屁了!算放屁哩!我哩祖奶奶,别围着我转悠了,我快被你转球晕了!”
金嗓子冷笑道:“你以后再敢打我主意,别怪我金嗓子翻脸无情!”
郭先生:“咦!我可禁不起你球折腾!不说!不说!不说!”
金嗓子:“另有,不许你叫白是大结巴!白是个大侠,是个英雄,是我的心上人!”
郭先生:“不说!不说!”
金嗓子转身,白绢掩鼻,对小翠笑道:“翠嫂,我教你唱曲吧!以后,我不常来,你就唱曲挣个外快。”
小翠笑道:“我可不会!学不会!再说,我哪有你一半的悦目啊!你的活我弄不了!”
“没事!我教你!”金嗓子把目光落在牛大的儿子身上,笑问,“牛明,金姨唱曲好听吗?”
牛明昂起小脸:“阿姨唱曲好听!”
金嗓子:“姨明天就要搬城里住了,到时候,你会想姨吗?”
牛明颔首,说:“会想姨!”
牛大抹了一把嘴,端起酒碗一口喝尽,说:“别用那小老汉的马车了,咱有车马!明个,我送!”
金嗓子转身,到靠墙的椅子边坐下,笑道:“这里开张不久,客多活忙,你就在这里招呼着吧!不用你赶车送!”
小翠:“妹子,没事了可常回来啊!”
金嗓子:“我虽然会常回来看看你们!若有人敢欺负你们,我带着白来给你们出气!”
郭先生:“丫头,多待两天再走不中?慌个啥球哩!”
金嗓子笑了一笑:“明天就走!这郭金牛酒楼是好名字,千万不能改了名字!”
牛大手砸桌上:“有我牛大在,哪个敢砸了咱的场子,我一刀劈了他妈的球货!金嗓子你放心,咱酒楼改不了名字!你看那些常来常往的刀客马匪,哪个敢捣乱!”
金嗓子又从椅子上起身,在酒楼里漫步四周,轻声浅唱一曲自己的原创悲歌《离此外夜》:
家乡的星星流眼泪,
月亮收集她的伤心,
照在迷茫旷野,
满目惊恐惶遽。
一匹快马向远方,
一位女人心凄凉。
回望家园荒草迷,
今后流落江湖上。
让风儿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
让月儿轻轻抚慰她心口的伤。
唱罢,金嗓子将脸背过众人,用手绢沾拭脸上的泪水。
牛大闷头喝酒。
郭先生挤吧着湿润的小眼睛,哽咽道:“丫头,要走走吧!记得回来看看我这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