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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三封信

第三章

父亲的三封信 爱笑的虫 4314 2021-03-25 23:04:24

  一段五六米的走廊,似乎用尽了一位正值壮年的男人的全部力气,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李瑞明和晴语能够清晰的听到在张峰的嘴中不停传出的牙齿摩擦的声音,甚至还会有类似于骨骼断裂的声音。

  丧子之痛,所有人都知道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明白,这世间所有形容痛苦的词语加在一起都抒发不出它的千万分之一。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似乎每一步都要抽走张峰的一部门生命,每一步都市让他的心有一种被片片撕裂,然后再被万虫噬咬的感受。

  双手已经触碰在了门把手上,张峰满身都在剧烈的哆嗦着,就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又或者是这一扇连孩童都可以轻易开启的门户,对于张峰来讲重若万钧。李瑞明清楚的看到在他的嘴角有血迹流出,于是上前搀扶住了张峰,并颔首示意晴语推开了停尸房这扇阴阳两隔的大门。

  在这冷冰冰停尸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被白布遮盖住的床。当看到只有一张床时,张峰空洞的双眼里再次闪烁起了希望的光线:“一张床,只有一张床”张峰的心里在疯狂的呐喊着,无论怎么样只要另有一人在世,也可以了。但是他却忘了李瑞明之前说过的话。

  就在张峰颤颤巍巍的想要揭开床上的白布时,李瑞明却再次阻拦了一下:“张先生,无论您看到什么,请您务必节哀。”

  一张床,两小我私家,母亲将孩子死死地抱在怀中,这即是掀开白布,张峰所看到的一切。

  张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停的往后倒退着,无数次的想要发出嘶吼,每次张嘴却都没有声音,只有剧烈的、哆嗦的喘息。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牙齿颗粒。张峰的肉体和精神终于彻底瓦解了。他虽然照旧说不出话,但是肢体上却十分疯狂地拒绝了跑过要扶起他的晴语。随后他十分艰难的爬到了床前,然后伸脱手就像每晚儿子睡着时那样,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头,然后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儿....儿子...爸.....爸....爸爸爱你。晚.....晚安。”只要小可乐是随着张峰睡的每一个夜晚,这是他在儿子睡着后一定要说的一句话。但是这一次说晚安,却再也等不得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那一句奶甜奶甜的:“爸爸,早上好。”

  “对....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我来接你们...回....回家了”张峰的每一句话都是带着泣不成声的哆嗦和无尽的痛恨在母子两人耳边轻声说出来的。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他眼泪就像那决堤的湖水,倾泻般的落下,很快便染湿了床单。此时的男人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趴在母子二人身边,嚎啕大哭。

  一个小时前的那场车祸,一根钢筋插进了母子两人行驶的车内,母亲虽然纵然将孩子拥抱在了怀中,但是上天却并没有因为这份伟大的母爱而心生恻隐,钢筋不仅直接穿透了母亲的心脏,同时还刺破了她怀中孩儿的颈部大动脉。等到交警和救护车赶到现场的时候,母子两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随后医护人员用尽了种种措施始终没能把孩子从母亲的怀中抱出来,见到这一幕的所有医生和护士全部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没有人知道当一位母亲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护儿子周全时,却在生命的弥留之际见证了自己孩子的死亡。那得是何等巨大的绝望和痛恨,才会让这位母亲纵然已经死亡,也要将孩子牢牢的守护在自己的怀中。

  所以最后医生也只能是小心翼翼取走了他们身上的钢筋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停尸间只有一张床的原因,更是张峰彻底瓦解的所在。但是此时随着张峰最后的话语和痛哭声在这酷寒的房间内回荡,那双让医生手足无措的双手,竟然徐徐松开了。

  虽然医生已经对母子两人的伤口做了缝合处置惩罚,但是看到儿子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以及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苍白的稚嫩的笑脸,张峰的心理防线全面的瓦解,连续吐出了三口血后,终于陷入了昏厥。

  一双苍老粗拙的手轻抚着张峰的额头和脸颊,一副忧心忡忡满是怜惜的面孔,红肿的双眼以及未干的泪痕说明了眼前的老人刚刚哭过。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一直都在交警队的副队长李瑞明和晴语之外,另有其他几小我私家,一位年轻的小伙,三位老人两男一女,他们每一小我私家的脸上都挂着难以掩饰的伤心。

  张峰因为伤心太过已经昏厥了三个小时。李瑞明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能够顺利进行,只能将他的怙恃请来。而且在之前的攀谈中,他已经了解到,张峰跟死者杜鹃已经离婚三年,所以从执法上讲,他算不得杜鹃的亲人,无法在尸体认领书上签字。

  于是李瑞明跟总队长请示后,联系上了远在河南商丘老家的杜鹃的弟弟杜国庆,请他带着怙恃来一趟济南。而且为了保证他们的通行顺畅,济南交警大队的总队长还跟沿途所有辖区的同事都打了招呼,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卖力的高速路段,护送一下杜国庆的车辆,以确保他们能够快速的、顺利抵达济南。也正是所有交警的接力同行,才让杜鹃的怙恃一行人仅仅用了两个半小时便走完了日常需要四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让李瑞明没有想到的是,杜鹃的怙恃到达后除了一定的伤心痛苦,却并没有在尸体认领书上签字,更没有听取他们后面想要提及的事情,反而是态度坚决的要求一切事情都要等张峰醒来以后再说。

  这几个小时李瑞明一直站在窗边平静的看着床上的张峰。纵然是昏厥,张峰依然会时不时的痛苦的流泪和抽搐。“咬碎后槽牙和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本应该只是一句形容词而已,但是张峰昏厥后,医生在为他检查身体情况时却发现,张峰的两侧的后槽牙竟然真的被他生生的磨碎咬断了。两个小时前的那十几分钟,在张峰的内心到底是经历了何等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才气伤心至此呀。

  “娘……”一声在喉咙了发出的降低的、沙哑的、充满了无尽悲怆的召唤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就在李瑞明陷入沉思的时候,昏厥的张峰徐徐醒来。映入眼帘的即是这三十多年来,无论经历多大的风雨和妨害始终都市陪伴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最无私的关爱的亲娘。

  所以在睁开眼看到这张再熟悉不外的脸庞的那一瞬间,一声“娘”的召唤,转达出了张峰心里所有的悲痛、伤心和绝望。

  “儿啊,娘在呢。”张峰的母亲痛哭着将自己的儿子揽入怀中,不停的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人子女,无论在外面取得多大的成就,无论何等的受人敬仰,在怙恃面前,我们依然照旧那个可以叛逆、可以淘气、可以脆弱到需要被掩护的孩子。

  “娘….我儿子没了。我儿子没了….娘…..”张峰埋头在母亲的怀抱里,不停的哭喊着。此时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似乎只有在母亲怀中才会感应一丝丝的温暖和宁静。

  老人在说了一句“娘在呢”之后,便再没有开口多说一句慰藉的话。仅仅是陪着怀中自己的儿子伤心的流泪。母子两人相拥而泣了约莫十分钟后,母亲才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短暂获得了平复,然后提醒儿子:“儿啊,你妈也来了。”

  听到母亲的话,张峰这才徐徐起身,一一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房间内的另一位女性老人身上,在与其目光碰撞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妈….对不起妈,对不起….”张峰狼狈的在床上摔下,然后跪向老人不停的磕着头,而且嘴里一直跟老人道着歉。

  已经三年未曾晤面了。让张峰万万没有想到是,自从他跟前妻离婚至今,他与这个曾经待自己如亲自的岳母三年来的第一次相见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结婚后的那两年里杜鹃的怙恃对张峰这个女婿真的是十分的用心,真心换真心,因此张峰对他们二老也是尽心尽孝。

  就算是离婚这三年,张峰照旧会时不时的想念他们。都说儿媳妇能遇到好婆婆是天大的福气,但是女婿能遇到好岳父岳母也是天大的福气。所以每年在前妻回家过年时,张峰都市买许多年货装满她的后备箱。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姥姥姥爷,更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是真心相待。

  纵然张峰和杜鹃的婚姻被两人经营的一塌糊涂,但是这也不能影响他对老人的尊重。此时再次见到三年未见的前岳母,张峰除了致歉和磕头,实在没有其他的话语。

  他恨啊,恨自己三年前为什么会同意杜鹃提出的离婚;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对杜鹃多一些的包容;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私,就因为受不了跟杜鹃的种种打骂而同意离婚。

  如果自己没有同意离婚,那么儿子就不会遭受这三年的罪;如果自己没有同意离婚,前妻就不行能独自带着儿子开车往返回家;如果自己没有同意离婚……这一切的惨剧就不会发生。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只是自己的错。他除了祈求这位老人的原谅还能做什么?说什么?

  劈面的老人在儿子杜国庆的搀扶下掩面而泣,她知道这位女婿心里的痛,心里的苦。虽然自己心里很清楚,他跟女儿的离婚,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女儿的无理取闹和自作自受。而且在自己心里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他丝毫。但是此时如果不让他把心里压抑着的痛苦发泄出来,很难想象这个孩子能不能在这样残酷的攻击下挺过来。

  眼看张峰的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老人这才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他的身前,然后俯身拉住了他:“孩子啊,我和你爸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呀,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娟娟和小可乐的后事还需要你拿主意呢。”

  听完老人的话,张峰继续跪在其身前,以头杵地不停的哭泣着。

  老人扭头看向缄默沉静不语的李瑞明,李瑞明看到她的眼神,便明白了。于是站直了身体,双手不停地做着握拳的行动,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徐徐开口:“张先生,还请您节哀。您爱人…..哦,杜鹃女士和您儿子的DNA在数据库当中,与几位需要器官移植救治的患者相匹配。所以……”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还不等李瑞明把话说完,张峰就像是一只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死死的掐住了的他的脖子。其他人想要上前拉开张峰,却被李瑞明抬手制止了。

  “张…先生,我们也了解到,您也是在….遗体捐献…机构….签过确认书的。他们已经走了,这是….能让….他们的生命…继续存活….下去的唯一措施。”李瑞明满脸涨红大的艰难的继续说道。

  “我差异意,他们的死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马上给我滚,滚….”张峰对着李瑞明疯狂的嘶吼到,然后便把其用力的向门口推去。

  “儿子啊….,.”已经哭了泪人的张峰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召唤着自己的儿子,随后便无力的扑在身边老伴的怀中,痛苦不已。

  母亲的声音让双眼再次变得赤红的张峰,稍微冷静下来。他这才发现,无论是自己的怙恃,照旧曾经的岳父岳母,虽然都是满脸的伤心,但是对李瑞明所说的话却没有感应惊讶。很显然,在自己昏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知道了李瑞明在这的目的,虽然他们还没有同意,但是他们竟然允许李瑞明呆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只不外他们越发尊重自己的决定而已。

  “为什么是我呀”。张峰万分伤心的声音,在喉咙里慢慢的发出。“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扪心自问这三十多年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最后一句话后,张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踉跄走到旁边桌子上,在早已准备好的器官捐献确认书上的亲属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便仰面倒地,再次昏厥了已往。屋里的所有人再次忙乱一团。

  在医生赶到,救治张峰的时候,李瑞明拿着张峰签署简直认书,对着张峰的怙恃深深鞠躬后便转身离去。于此同时,来自祖国天南海北的几架飞机,开始飞往济南。早已汇聚且在齐鲁医院各科室期待多时的专家团队和医护人员们也开始争分夺秒的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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